江彦辰来到神机营的时候，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他向往常一样，温和的对路过的人点头，脸上始终带着谦和的笑容，让所有人看到他，都觉得如沐春风。
“兄长，怎么这个时候叫我来，有什么事吗？”往常这个时候，江彦辰都在状元楼忙碌。这个点，可是生意最忙的时候。
江汜没有说话，而宋辉则带着人出去了，将这里留给了他们两个人。
“你做的事情，我已经都知道了。”江汜开门见山，没有打算跟他绕圈子。
“我做的事？”江彦辰有些茫然，但还是笑着问道：“我做了什么事惹兄长不开心了吗？”
他的笑容还是那么的和煦，如果不是证据确凿，江汜也不想相信，江彦辰背地里竟是那样的人。这些年，到底是哪里出了错？
“勾结宣王，传递消息，你要说说哪一件？”江汜定定的看着他，失望之情不以言表。
江彦辰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就像是阳光出来后融化的雪花，只留下湿漉漉的痕迹，证明它曾经来过。“原来，你都知道了啊……”
他的语气里没有惊讶，也没有惊慌，反而有一种尘埃落定的感觉。尤其是对上江汜失望的视线时，江彦辰竟然又重新笑了起来——
只是这次的笑容，很刺眼！
“是不是很惊讶？没有想到，我竟然会这么做，对吗？”他其实暗地里想过无数次，如果江汜发现自己做的这些事，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如今一看，同他设想的其实差不太多。他果然如同一个审判者一样，在那里做作的叹息自己的所作所为。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江汜想要知道原因。
“为什么？”江彦辰自嘲一笑，反问道：“你是不是很奇怪，是不是觉得怎么也想不到，我这样做的原因？”
江彦辰虽然在笑，可是那笑却比哭还要难看，“因为在你的眼中，我就是一只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小狗。你给我扔点骨头，我就应该感激涕零，对吗？”
江汜皱眉，他从未这般想过。
可是显然江彦辰并不这样认为，甚至连江汜的沉默，都让他觉得是在默认。
“从小，我跟你一起在王府长大，因为我的父亲救了王爷，所以你跟王爷都对我很好。”回想起儿时的事情，江彦辰的目光变得温柔起来，可是很快，就化作了狰狞：
“可是，你知道别人在背后都是怎么说我的吗？狗仗人势，狐假虎威！”
那些下人，表面上对他恭敬无比，好像把他也当作世子一样看待，可是背地里却说他只是条摇尾乞怜的狗。只要在王爷跟世子的面前装装可怜，就能够享受王府的荣华富贵！
所以他从来都不敢以什么二少爷自居，父亲的牺牲，对于他而言，就是一道沉重的枷锁。
因为父亲救了王爷牺牲了，所以王府就必须养育他，这样才能够彰显江汜父子的格局与善良。可是从来没有人问过他，到底愿不愿意！
“我就是一个你们用来表现爱心的工具，没有人真正过问我的意愿，也从没有人真正在意我的想法，你们想起来就对我好，私下里却任由那些下人讽刺我，当面一套背后一套，这都是我跟你们学的！”
江汜听得莫名其妙，“我们何时这样做过？”
王府的下人都是自己人，虽然衷心程度不用怀疑，但每个人都有不同的个性，江汜的确不能保证会不会有人在背后对江彦辰胡乱说道。
可就算如此，江彦辰为何不说出来？
“你是王府的二少爷，为何不告诉我们？”如果江彦辰告诉他们，江汜相信，不管是父王还是自己，都会出手惩治。
下人们都是欺软怕硬，只要让他们知道江彦辰在他们心中的地位，自然不敢再随意编排。
可是江汜忘了，江彦辰若是一个能够说出来的性子，就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了。
“说出来？”江彦辰嗤笑一声，仿佛听到了这辈子最好笑的笑话，“说出来让你们也跟着嘲笑吗？”
在他的心里，那些下人敢这么说自己，肯定是因为有主人的授意。否则，怎么敢如此嚣张？
他若是去告状，恐怕还会被江汜父子一起取笑。到时候，他就真的成了一条只会摇尾乞怜的狗了！
“你竟然是这般想的……”江汜大为震惊，以前，他以为自己很懂江彦辰，所以处处照顾。可是现在，他才发现，自己其实一直都没有读懂过江彦辰真正的内心。
“无论是我还是父王，从来都没有过奚落嘲笑你的意思。”不管江彦辰相不相信，江汜都想要告诉他，“我们一直都将你当作真正的家人。”
那些儿时的退让，长大后的刻意维护，江汜都不愿意再提。或许在江彦辰的眼里，这些都是他的惺惺作态吧？
但是说不伤心，肯定是假的。
尤其是现在，曾经以为乖巧听话的弟弟，眼底一片猩红，仿佛看仇人一般看着他，“真正的家人，就是这般对待的吗？那我宁愿不要！”
他空有世子之名，可是心里比谁都清楚，自己就是一个名不正言不顺的人。就算是住在王府，可是在外人的眼里，也不过是一个寄人篱下的可怜虫。
如果老王爷真的把他当作家人，为什么不收他为义子？
明明知道，他寄居在王府，会惹人非议。可是依旧没有想过把他收为义子，不就是害怕，他将来长大之后，威胁到江汜的地位吗？！
在大光，经过宗庙承认的义子，与亲子拥有同样的继承权。如果他们真的将他当作二少爷看的话，那么就会让他成为王爷的义子。
可是，他们没有。
这个问题，是困扰江彦辰多年的心病，也是他一直耿耿于怀的事情。既然如今都已经说开了，他也没有必要再隐藏自己真正的想法了。
“那你告诉我，为什么当初王爷不肯收我为义子？”
那是一次王府宴客，自己在王爷那里备受宠爱，便有人提议，让王爷收自己为义子。他虽然面上不显，可是心里却是偷偷期待。可是，没想到等来的却是那样一句话——
“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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