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将军撤离的脚步声刚隐入通道深处,城楼顶端的了望哨便屏住呼吸,指尖猛地扯动了三下红绳——那绳结系在旗杆暗扣上,是全军撤退完成的暗号。
黑棋在乱战的缝隙中瞥见绳结晃动,紧握长枪的指节因用力而泛出青白,枪杆上早已凝固的血痂被重新攥出深浅不一的压痕。
他喉结滚动,将到了嘴边的喘息硬生生咽回去,眼底翻涌的狂喜与焦灼瞬间被压入深渊,只余下冰原般的决绝。
眼角的余光扫过身旁士兵渗血的绷带,那是清晨突围时留下的伤,此刻却成了支撑防线的筋骨。
他侧耳听着身后盾墙与箭矢的撞击声从密如骤雨渐至疏若残星,最后只剩零星的叮当声消散在风里。
城楼下的烟尘中,兽人粗重的喘息越来越近,黑棋心中一沉:最后的时刻,已然来临。
“戟阵交替后撤!火铳手自由射击!”
黑棋的喝令像淬了冰的铁锥,精准地穿插在兵刃交击的间隙中,盖过了狐族刺客的尖啸。他踏前一步,长枪驻地撑起摇摇欲坠的身形,甲胄下的肌肉因发力而紧绷,将伤口撕裂的剧痛化作眼底的厉色。
三层戟墙立刻如潮汐般交替起落,前排士兵借着巨盾的掩护,脚尖点地撤回半步,铁盾在地面拖出刺耳的划痕,扬起的尘土迷了视线。
后排戟手踩着同伴的脚印立刻补位,长戟斜斜架起,刃尖相抵织成密不透风的铁网,给火铳手留出转瞬即逝的射击窗口。
火铳手们咬牙咬破火药袋,火星在药池里爆开,铅弹带着刺耳的尖啸穿透弥漫的硝烟,正中最前排那名牛头人的咽喉。
那兽人闷哼一声,粗壮的身躯轰然倒地,脖颈处的血洞喷出的热血溅在盾面上,让那悍不畏死的冲锋稍稍滞涩了半拍。
洛克早已察觉城楼的异样。他骑在通体漆黑的战狼上,玄色虎旗虽仍在城楼顶端飘扬,旗面却被炮火熏得焦黑,往日里每隔一炷香便会传来的号令声,此刻却像被战场吞噬般,再无半分人声传递。战狼不安地刨着蹄子,鼻息间喷出的白气混杂着血腥气。
他猩红的眼眸扫过城墙暗格处残留的弩箭痕迹——那些弩箭尾部刻着玄虎军的狼头印记,却早已没了发射的力道,箭簇歪歪斜斜地插在城砖缝里。
洛克突然明白过来,自己被那伙人类耍了!他们用空荡的城楼和顽强的抵抗,为主力撤退换来了时间。
骨剑在掌心转得飞快,剑刃与空气摩擦发出尖细的啸声,沙哑的怒吼里掺着濒临疯狂的暴怒:“他们这是要跑!这群懦夫!碾碎剩下的杂碎,踏平这座空城!”
吼声震得周围的兽人耳膜发疼,战狼也跟着嘶吼起来,鬃毛倒竖。
兽人军团的嘶吼陡然变调,少了几分对玄虎军军旗的忌惮,多了几分破城后肆意掠夺的残暴。幸存的巨魔弯腰扛起同伴的尸身——那尸身足有两百斤重,巨魔却像扛着一袋碎石般轻松,双臂发力,将尸身像掷巨石般朝戟墙砸去。
沉重的躯体带着浓烈的腥风撞落,前排两名年轻的戟手躲闪不及,被结结实实地压在下面,口中喷出的鲜血染红了胸前的甲胄,闷响过后便没了声息。
防线瞬间撕开一道半人宽的缺口,冷风裹着烟尘灌进来,吹得戟刃微微颤动。
熊族步兵立刻举着断裂的巨斧扑上,斧刃带着破风的呼啸,擦着铁盾边缘劈下,在盾面留下三道深深的刻痕,木屑与铁屑飞溅。
一名盾手被震得虎口开裂,盾牌险些脱手,刚要惊呼便被身旁的战友死死按住肩膀。
黑棋看得真切,左脚猛地踹向身旁一名亲兵的后背——那亲兵正抬盾格挡,全然没察觉身后的斧刃已近在咫尺。
亲兵被踹得一个踉跄,堪堪避开致命一击,而黑棋则借着反冲力跃起,长枪如蓄势已久的毒龙出洞,枪尖精准地刺穿了熊族步兵的眼窝。
滚烫的污血混合着脑浆溅在他脸上,他却连眼都未眨,落地时顺势抽枪,枪杆横扫如鞭,将两名试图从缺口钻缝的狐族刺客敲翻在地,脑壳与城砖相撞的脆响格外清晰。
“左翼收缩!右翼顶上去!填补缺口!”
黑棋的声音已有些嘶哑,喉头涌上的血腥味被他强行咽下。肩头不知何时被狐族刺客的短匕划开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鲜血顺着甲胄的缝隙往下淌,在地面踏出一串暗红的足印,每一步都像踩在烧红的铁板上。
他瞥见左翼的戟手已倒下大半,剩下的人也都带伤,便提枪往左翼移动,枪尖每一次起落都能带起一蓬鲜血。
余光里,火铳手的弹药袋已瘪得不成样子,一名火铳手急得眼泪直流,反复拍打着火铳,却再也打不出一颗铅弹。
而兽人那边虽尸横遍野,堆积的尸体几乎与城墙齐高,却仍有源源不断的残兵从烟雾中冲出——那是洛克在押着老弱兽人当炮灰,那些兽人手里只握着石斧甚至木棍,却被身后的精锐用骨鞭驱赶着往前冲,只为消耗他们仅剩的战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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