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氏神态凄苦虔诚,看得出来,她是真的不恨杜氏。
苗娘子看她这样,却是火冒三丈:“你……”
杜氏不动声色拦了她一下。
依旧容色平静,她反问孟氏:“你想听我说什么?没关系?”
孟氏被狠狠一噎。
她的印象里,自己这婆母从来一副恬淡模样,说好听了是淡泊名利,无欲无求,但说难听了——
还不是因为她想要的一切,都已靠着美貌轻易得到,有男人殷勤捧到她面前?
当然,打从心底里,她也并不觉得杜氏是假清高,但总归,她在蝇营狗苟浸淫于后宅算计时,对方却能稳坐钓鱼台,她心里多少是不怎么舒服的。
嫉妒是有一些,但要说到恨——
哪怕她发现景少岳的秘密后,恨的也是景少岳,没有恨上杜氏。
孟氏嘴唇蠕动了两下,没说出话。
杜氏冷道:“你不恨我,但你不敢动景少岳,就顺理成章拿我来开刀?”
“你真没得选吗?你是用这话骗你自己的吗?”
“你不敢和景少岳摊牌,要求他收心,因为一旦捅破这层窗户纸,你们夫妻感情将再不复从前。”
“你也不敢去求国公爷做主,因为你还想靠着景少岳继承令国公府,你好堂堂正正做景家的宗妇,风光的国公夫人。”
“甚至,你若想走极端,你也可以设计去父留子。”
“澜哥儿没有袭爵的野心,你的两个儿子却都入了官场,景少岳若是没了,也不耽误你的儿子继承侯府,你安享富贵。”
“说白了,你夫婿心思不纯,你心里有气,急需找个借口撒气,又不舍得动摇你们一家子的利益,就拿我当出气筒罢了。”
“你不恨我,却机关算尽,毫不手软算计我的名声性命。”
“所以……你想听我说一句没关系?”
“你想听我说,同为女子,我能理解你的不易和苦衷,我原谅你要将我置之死地的阴毒计谋?”
杜氏从来都是个温和的人,这二十多年,孟氏还从未见她和谁红过脸。
此时,对方却言语犀利如刀,直直剖开她的脸面和内心,激得她近乎无地自容。
这会儿若是景少岳站在面前质问她,她都能理直气壮且声嘶力竭与他大吵一架。
可——
诚如她自己所言,她心里很清楚,景少岳心思龌龊,完全怪不得杜氏。
于是,面对杜氏的指摘,她全然无言以对,身子摇摇欲坠,好在是被邱娘子全力撑住。
杜氏说完,也是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开。
临走,交代了站在远处的管家两句。
管家迟疑着看了孟氏主仆一眼,似是斟酌,过了一会儿才勉强点头。
待到杜氏离去,管家便带人走向孟氏,态度略显冷硬:“世子夫人,请吧。”
孟氏避无可避,只能浑浑噩噩跟上。
令国公第一个先回到外院书房,一脚踏进室内,就先一愣。
景少岳脸色阴沉坐在一张椅子上,景少澜依旧一条疯狗似的,被三名护卫拽着,才拦下他冲上去撕咬景少岳的动作。
令国公只觉头疼,他问景少澜:“能不能好好说话?”
景少澜是被宠坏了的,他自觉自己占理,脖子一梗就要和老头子对喷。
令国公预判他的反应,没等他开口就话锋一转:“你母亲马上就到,你若控制不住脾气,我便叫人先将你押回院子。”
景少澜明知自己母亲受了侮辱和委屈,此时哪放心叫她独自面对老头子父子俩?
他心中愤愤不平,却是当即消停。
抖动了一下肩膀,呵斥押着他的护卫:“还不给小爷松开?”
护卫见他没有再蛮牛一样想打人,试探松手,见他确实老实,便就第一时间退出屋子。
随后,杜氏赶到。
她一脚踏进屋子,景少岳此时已经完全调整好心态,对上她也面不改色。
哪怕令国公这个做父亲的,存了心的细细观察,都愣是没有瞧出他隐藏的那些龌龊。
令国公心里又堵又乱,又等片刻,没见再有人来,不由蹙起眉头。
“没有旁人了。”杜氏不等他开口,率先发难,“今日午间,我因醉酒在后院小憩,世子无端闯入,险些冒犯了我……”
她直视景少岳:“别说我这个做长辈的不给你申辩的机会,这事儿你准备如何对我交代?”
本来都已经拿到孟氏这个设局者了,令国公过来的路上心里已有决断——
长子是要敲打的,但他只能是受害者,将所有错处都往孟氏头上一推,息事宁人。
横竖,孟氏也不冤。
但杜氏此举,却当场掀开遮羞布,非要将这事拿到明面上说了。
景少澜闻言,又受刺激,眼睛登时更红。
杜氏不动声色挡在他面前,暗中拍了他捏紧的拳头两下,聊作安抚。
景少岳也没想到杜氏居然这样不管不顾,她以后是不准备做人了吗?
但他混迹官场多年,反应很快,惊诧的情绪甚至没有表露出来,便立刻冲着令国公和杜氏跪下:“都是儿子混账,当时我也是宴席上吃醉了酒,被午间的燥风一吹,头脑不清楚,无意间闯入了母亲歇息的屋子。好在没有酿成大错,儿子罪该万死,请父亲责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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