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道内的腥风突然变了方向，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扯着往前方灌。
孙悟空的赤金战衣猎猎翻卷，靴底擦过潮湿的青石板，能听见身后镇元子的木屐发出细碎的响——这地下宫殿的墙壁渗着黑褐色的黏液，在光雨映照下泛着腐铁味，直往鼻腔里钻。
"到了。"禺狨王的锁链突然一沉。
众人脚步顿住时，头顶的光雨"唰"地收进青莲残瓣，眼前的黑暗像被撕开道口子，露出足以吞噬星辰的深渊。
那深渊大得离谱，往下望不见底，黑雾成团翻涌，偶尔裂开缝隙能看见暗红的幽火，像无数双被剜去眼珠的眼眶。
更骇人的是声响——不是单纯的风声，是千万道哭嚎叠在一起，有婴儿的抽噎，有老者的叹息，还有金属刮擦骨头的刺响，直往耳膜里钻。
杨戬怀里的牛魔王突然抽搐，灰白的手指深深掐进他肩膀，喉间发出非人的呜咽。
"天眼镇！"杨戬第三只眼的金光"轰"地炸开，照得深渊边缘一片雪亮。
他额角青筋暴起，三尖两刃刀的雷纹爬满手臂："核心在正下方三千丈，被九根幽冥柱锁着。"话音未落，黑雾里突然伸出数条骨白锁链，"咔"地缠上他脚踝。
他刀身一震，雷火劈碎锁链，溅起的黑血却在地面腐蚀出滋滋作响的窟窿。
禺狨王的锁链"铮"地绷成直线，绞住半空中扑来的鬼影。
他原本清俊的面容此刻泛着冷青，瞳孔里映着翻涌的黑雾："这里的怨气比归墟入口强十倍。"锁链突然发出哀鸣，他手腕一翻，链身腾起金红火焰，烧得鬼影发出尖啸退开，"都靠紧了，这鬼地方专挑落单的啃。"
孙悟空站在最前。
青莲残瓣的清凉在眉心漫开，却压不住混沌本源的灼热——那股力量像活物，正顺着他的血管往金箍棒里钻。
他望着杨戬怀里的牛魔王，对方的指甲已掐进杨戬血肉里，渗出的血珠落在牛魔王手背，竟被黑雾裹着往深渊里拽。
五百年前火焰山的场景突然涌上来：牛兄光着膀子坐在石凳上，酒坛碰得哐哐响，说"猴儿你且闹，哥哥的芭蕉扇能扇灭兜率宫的火"；三百年前九头虫偷袭花果山，牛兄挡在他身前，脊背被戳出个血洞，还笑着说"不疼，就是酒坛碎了怪可惜"。
"牛兄。"他伸出手，指尖几乎要碰到牛魔王沾血的手背。
黑雾突然凝成巨手抓来，他反手一棒砸去，赤金火焰炸得黑雾倒卷。
这一棒震得他虎口发麻，混沌本源却在此刻猛地沸腾——他听见青莲残瓣在识海里轻颤，像在说"下去"。
"女娲娘娘，"他转身时衣袂带起一阵风，暗紫与赤金的光在周身交织，"您说的一炷香，还剩多久？"
女娲站在阴影里，发间的青金石坠子泛着幽光。
她指尖抚过腰间的藤条，那是当年补天剩下的五彩石所化："半柱。"话音刚落，深渊里传来闷雷般的轰鸣，九根黑黢黢的柱子突然从黑雾里升起，每根柱子上都缠着蠕动的人皮，正是杨戬说的幽冥柱。
通天教主的诛仙剑突然离鞘。
剑鸣盖过所有鬼哭，他白发在风中狂舞，道袍上的金色符文灼灼发亮："这九根柱子是阵眼。"他抬手挥剑，青芒劈在最近的柱子上，却只溅起几点火星，"幽冥老鬼拿活人怨气当铸剑材料，倒算有点本事。"
镇元子的天地宝鉴突然泛起青光。
他捻着胡须翻开宝鉴，镜面映出九世轮回的影像："每根柱子锁着一界的生魂。"宝鉴上的人影突然扭曲成血字，"破柱需...需混沌之力。"他抬头看向孙悟空，目光沉得像压着座山。
黑雾里的哭嚎突然拔高。
杨戬怀里的牛魔王猛地睁开眼，灰白眼珠里翻涌着幽蓝火焰——那是幽冥魔君的咒力。
他喉咙里挤出破碎的话："走...别管我..."话音未落，幽蓝火焰顺着杨戬的手臂往上窜，烧得他额角冒起青烟。
"闭气！"禺狨王的锁链裹着火焰缠上牛魔王的手腕，"这是咒力反噬！"他另一只手掐诀打在杨戬后心，金芒透体而入，烧得幽蓝火焰"滋啦"作响。
孙悟空的金箍棒在掌心转了个圈。
他望着深渊里的九根柱子，又望着杨戬额角的冷汗，突然觉得混沌本源的灼热变成了滚烫的洪流——那是要撕开一切的力量，是当年在花果山山顶对着满天神佛喊"齐天大圣"的热血，是看着牛兄被咒力侵蚀时心脏被攥紧的疼。
"我下去。"他的声音很低，却像炸雷般劈开所有噪音。
众人转头时，看见他眼里的光比金箍棒的赤金更亮，"青莲残瓣护着我，镇元大仙的宝鉴指方向，通天教主破柱子，禺狨王护着杨戬和牛兄。"他顿了顿，目光落在牛魔王脸上，"牛兄，等我把那九根破柱子砸成渣，咱们就回花果山。"
深渊里突然刮起狂风。
黑雾被吹开条缝隙，露出最中央那根柱子——柱顶刻着"幽冥"二字，正渗出黑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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