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间在哀鸣。
那并非声音,而是一种更深层的、直接作用于存在本身的撕裂感。静滞港——不,是正在苏醒的“方舟”——用它那远未修复完整的躯体,粗暴地撞进了时空的薄膜。没有常规跃迁引擎的平稳过渡,没有星门网络的精准导航,只有依靠星核之心强行撕裂维度的蛮横,以及方舟本体结构承受的、令人牙酸的咯吱声。
主控舱内,林默感觉自己的每一根骨头、每一块肌肉都在被无形的手向不同方向拉扯。眼前的景象光怪陆离,稳定时熟悉的舱室结构时而拉长成面条,时而压缩成薄饼,色彩剥离又重组,声音被拉成尖啸又碾为齑粉。他死死抓住操作台的边缘,指关节因用力而发白,牙龈咬出了血腥味,用尽全部意志对抗着那股要将灵魂也扯碎的撕扯力。怀中的零已经彻底失去意识,体温高得烫手,眉心印记的光芒忽明忽暗,仿佛风中残烛,与身下这艘巨舰同步震颤着。
【警告:维度夹层异常湍流…结构完整性下降至9.8%…能量护盾失效…外部时空压力指数超标…】 星核之心的提示断断续续,如同坏掉的收音机。
“撑住!都给我撑住!”林默在意识的轰鸣中怒吼,不知是在命令方舟,命令星核之心,还是在给自己打气。他能感觉到,每一次剧烈的颠簸,零身体里的生机就流失一分,那些黑色纹路就深入骨髓一寸。而方舟本身的“意识”,那刚刚被强行唤醒的、躁动而饥饿的存在,也在这狂暴的跃迁中发出无声的痛嚎与…某种难以言喻的兴奋?仿佛一头被困深渊太久的野兽,终于嗅到了自由与猎物的气息,哪怕遍体鳞伤。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瞬,也许是一个世纪。
“砰!!!”
一声远比之前任何撞击都要沉闷、都要沉重的巨响传来。那不是撞上实体障碍物的声音,更像是整个存在“砸”进了某种粘稠的、充满阻力的“介质”之中。
所有扭曲的感官骤然回归“正常”——如果眼前的景象能被称为正常的话。
拉扯力消失了,但失重感随之而来。主控舱内一片狼藉,大部分屏幕彻底熄灭,仅存的几块也闪烁着不稳定的雪花和错误提示。能量管线断裂,迸溅着危险的电火花。空气中弥漫着焦糊味、臭氧味,还有一种…难以形容的、陈腐的冰冷气息,像是密封了亿万年的墓穴被突然打开。
林默晃了晃昏沉的脑袋,第一时间看向怀中的零。少年依旧昏迷,但呼吸似乎略微平稳了一丝,滚烫的体温也有所下降,只是眉心印记的光芒彻底黯淡下去,那些黑色纹路也停止了蔓延,像一道道狰狞的伤疤刻在皮肤上。星核之心悬浮在操作台上方,光芒微弱,仿佛耗尽了力量。
暂时…安全了?
他艰难地支撑起身体,环顾四周。主控舱基本结构还在,但损毁严重。更令人心悸的是舱外的景象——透过那些尚未被完全撕裂的观测窗和破损的缝隙,看到的不是熟悉的星空,也不是任何已知的星云物质。
那是一片无法用语言准确描述的、绝对的“空”。
并非真空,而是一种概念上的“无”。没有上下左右,没有光暗色彩,只有一种均匀的、令人窒息的深灰,仿佛所有物质、能量、乃至信息都被抽离、稀释后留下的背景底色。在这片“空”中,悬浮着一些东西。
那是…废墟。
巨大到难以想象的金属结构残骸,如同被无形巨兽啃噬过的星球骨架,静默地漂浮着。它们形态各异,有的还能看出类似舰船、空间站的轮廓,但大多已扭曲变形,覆盖着厚厚的、非自然形成的结晶和锈蚀痕迹。更多的,是根本无法辨认原本形态的碎块、扭曲的管道、断裂的骨架,如同宇宙坟场中散落的骨骸。这些残骸无声地缓缓移动、旋转,彼此间保持着一种诡异的、仿佛被冻结的距离。
没有任何星光。没有任何声音。只有死寂,冰冷到灵魂深处的死寂。
【…跃迁引擎过载损毁…导航系统离线…外部环境分析:异常时空褶皱区,高维残响与低维现实交叠带,物理常数不稳定…检测到大量…文明造物残骸…年代跨度:未知,极为久远…威胁评估:环境中度有害(时空毒性,信息污染),未知实体:低(当前未扫描到活性信号)…】 星核之心给出了冰冷的分析,最后补充道,【目标信号…已丢失。】
丢失了。那个疑似“方舟核心”或“稳定锚”的微弱信号,在这片诡异的坟场中,消失了。
林默的心沉了下去。他们进行了一次九死一生的疯狂跃迁,结果却跳进了一个更糟糕的绝地?而且,目标还丢了?
“零,零!”他轻轻拍打零的脸颊,试图唤醒他。没有反应。少年的生命体征虽然不再急剧恶化,但也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方舟的“意识侵蚀”似乎因为跃迁的冲击和此地诡异的环境而暂时停滞,但并未解除,零的灵魂依旧被“连接”在那头躁动的巨兽深处,岌岌可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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