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
这个冰冷的数字像一根针,扎在林默绷紧的神经末梢。成功率低于十分之一,而失败的代价,是零和他自己灵魂的彻底湮灭,或者变成外面那些扭曲残渣的一部分。
他低头看向零。少年无知无觉,苍白的脸上,黑色纹路如同活物般缓慢蠕动,与眉心黯淡印记下隐隐透出的暗红微光形成诡异呼应。握住的手,冰冷得不像活人。
没有时间犹豫了。舱壁的呻吟、外部持续不断的侵蚀撞击、以及零生命体征的微弱闪烁,都在为倒计时加速。
“告诉我具体步骤。” 林默的声音异常平静,仿佛在讨论的不是一场赌上灵魂的自杀式行动。
【引导程序建立…需建立三角稳定星核之心(引导/稳定端)、方舟意识(侵蚀/连接端)、外部残渣场(干扰/目标端)…以目标生命体为零时共振节点…】 星核之心开始投射出一系列复杂的光学示意图像,能量流线交错,节点闪烁。大部分术语林默都听不懂,但他抓住了核心:他需要作为“引导者”,以自己为桥梁,通过星核之心,去主动触碰、拨动零身上那根与方舟意识、与外部残渣场微妙共振的“弦”,并尝试将其导向一个特定的、可控的频率,在残渣潮中“切开”一条通道。
这无异于在沸腾的油锅里走钢丝,还要同时弹奏一首自己从未听过的、能安抚疯兽的曲子。
“开始。” 林默闭上眼,深吸一口气,然后缓缓吐出。他将全部杂念摒除,将恐惧、犹豫、对未知的敬畏,全部压入意识的最深处。此刻,他需要绝对的专注,如同最精密的仪器。
他按照星核之心的指示,将意识缓缓沉入胸前那枚挂坠。与以往被动接受信息或艰难沟通不同,这一次,他是主动的、带着明确目的的“侵入”。刹那间,庞杂到足以冲垮常人意志的数据流、能量图谱、时空坐标参数、以及无数难以理解的上古协议与接口,如同决堤的洪水般涌入他的脑海。
痛苦。难以形容的痛苦。不是肉体的疼痛,而是意识被强行拉伸、塞入超越其理解范畴信息的胀裂感。他咬紧牙关,牙龈再次渗血,太阳穴的血管突突狂跳,眼前金星乱冒,耳中满是尖锐的嗡鸣。
但他没有退缩。凭借着在“静滞港”数次链接、在之前跃迁中与方舟意识对抗所磨练出的、粗粝而坚韧的意志,他在这信息的狂潮中死死锚定自己。他找到了那根“弦”——在星核之心投射的内部感知中,零的身体不再是一个具体的形象,而是一团模糊的、被黑色脉络缠绕的光晕。一条极细、极不稳定、闪烁着混乱波纹的“线”,从这光晕深处延伸出来,一端没入脚下方舟那巨大而躁动的意识阴影,另一端则如同蛛丝般,飘摇着探入舱壁之外,与外面那无边无际、充满恶意与哀嚎的暗红“海洋”产生着微弱但确实存在的共振涟漪。
就是它。
林默的意识,在星核之心的引导与保护下(这保护脆弱得像肥皂泡),小心翼翼地、如同用最细的镊子夹取精密元件般,触碰到了这根“弦”。
“嗡——!!!”
无法形容的感受瞬间贯穿了他。那不是声音,是一种直达灵魂深处的、混合了亿万生灵临终哀嚎、文明崩塌的巨响、时空本身被撕裂的尖啸、以及某种更加古老、更加混沌的饥饿与疯狂的…共鸣。零的意识碎片、方舟那蒙昧而贪婪的“食欲”、外部残渣场纯粹的毁灭冲动…所有这一切,如同被打碎的镜子,每一片都映照出扭曲的噩梦,然后一股脑地塞进林默的意识。
他“看”到了燃烧的星舰集群在虚空中化作烟花;“听”到了母亲将孩子推入救生舱时无声的呐喊;“感觉”到自己被无形的巨口吞噬、消化、化为虚无的冰冷;“体会”到对一切存在、对光、对秩序、对“完整”本身的、源自存在本源的憎恨与饥渴……
“呃啊啊——!” 林默发出不似人声的低吼,身体剧烈颤抖,七窍开始渗出细细的血丝。维生服的生理监测发出刺耳警报。他的意识在崩溃的边缘疯狂摇曳,如同暴风雨中的一叶扁舟。
【稳定链接!引导能量频率!参照信号源坐标!】 星核之心冰冷的声音如同惊雷,在他几乎要被淹没的意识中炸响。
坐标!信号源!通道!
这三个词像最后的灯塔。林默凭借着残存的意志,死死抓住那根几乎要将他灵魂扯碎的“弦”,开始按照星核之心灌输的、他根本不能完全理解的频率图谱,笨拙地、艰难地“拨动”。
这不是弹奏,更像是用一把生锈的锯子,去切割一根烧红的钢丝。每一下“拨动”,都带来更加剧烈的反噬和痛苦。零的身体猛地弓起,发出破碎的呻吟,黑色纹路疯狂蔓延,瞬间爬满了半边脸颊。外面的暗红狂潮也仿佛被激怒,更加疯狂地冲击着方舟,整个船体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更多的裂缝出现,灰暗的“尘埃”加速渗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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