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初的寒风裹着碎雪粒子，刮过紫禁城的宫墙时，带着几分刺骨的冷。江兰刚从养心殿内间走出，石青色掌事宫装的下摆沾了些炭火灰 —— 方才帮胤禛整理江南田亩核查的奏报，不小心被熏笼的火星溅到。她抬手拂去灰渍，目光落在廊下候着的御前侍女身上：三个侍女缩着肩膀，双手拢在袖中，其中两个的手背还泛着冻疮特有的红肿，连端茶的动作都显得僵硬。
“江兰姑娘，这是本月御前侍女的缺勤账本，您过目。” 负责登记的小侍女春桃快步走来，递上一本线装册，她的左手小指裹着厚厚的布条，指尖还隐约渗着血渍，“这月已有七个姐姐告假，不是生了冻疮，就是搬奏报时磕破了手，太医来看过，只开了些药膏，可好些人涂了也不见好。”
江兰接过账本，指尖拂过泛黄的纸页 —— 上面用小楷记着缺勤记录：“十月十二，小翠，冻疮，请假三日”“十月十五，秋纹，手伤感染，请假五日”“十月十八，青禾，搬匣磕伤腿，请假四日”…… 短短半个月，十名御前侍女竟有七人缺勤，累计缺勤天数达二十一日。她眉头微微皱起：御前事务本就繁杂，既要整理新政奏报，又要伺候胤禛起居，侍女缺勤意味着剩下的人要加倍劳作，稍有不慎就可能出错。
“你的手怎么了？” 江兰指着春桃裹着布条的小指，语气带着几分关切。春桃是她刚升掌事时特意留下的侍女，手脚麻利，之前在江南时还帮着整理过田亩档案，如今见她受伤，江兰心里难免惦记。
春桃不好意思地缩了缩手：“前日搬紫檀木匣装江南的图册副本，没留神脚下滑了一下，磕在桌角上，划了道口子。太医说‘小伤无碍’，开了罐清凉膏，可涂了两天，伤口反而肿起来了，还流脓……” 她说着，轻轻掀开布条 —— 只见小指第二节处有一道半寸长的伤口，周围皮肤红肿发紫，脓液顺着伤口边缘往下滴，看着触目惊心。
江兰心里一紧，穿越前在医学院学护理时，老师反复强调 “开放性伤口需彻底清洁消毒，否则易引发感染，严重时可能导致败血症”。她连忙拉过春桃的手，语气严肃：“你这伤口不是小问题！清凉膏只有清凉作用，没有消毒效果，再拖下去可能要烂到骨头里！”
春桃吓了一跳，眼眶瞬间红了：“姑娘，那可怎么办？太医说‘宫女皮肉糙，养养就好’，我也不敢多问……”
江兰没再多说，拉着春桃往太医署走。路上遇到值夜的小宫女青禾，她正扶着墙慢慢走，左腿裤脚卷起，膝盖处贴着一张发黄的膏药，走路一瘸一拐。“青禾，你的腿还没好？” 江兰问道。
青禾连忙躬身：“回姑娘，还没好。太医说‘磕伤淤血，贴膏药就行’，可贴了五天，膝盖还是肿的，一走路就疼。”
江兰蹲下身，轻轻按了按青禾膝盖周围的皮肤，青禾疼得 “嘶” 了一声。江兰心里有数：这是典型的皮下淤血未散，太医只贴膏药不做冷敷热敷处理，淤血难消，自然好得慢。她站起身，心里愈发觉得不对劲 —— 清代太医虽懂医术，却多擅长调理内伤或诊治大病，对这些 “小伤小病” 往往敷衍了事，觉得 “宫女的伤不值当费心”，可他们不知道，小伤拖成大病，不仅耽误侍女干活，还可能引发连锁反应。
到了太医署，负责御前健康的李太医正坐在桌前翻医书，见江兰带着春桃进来，连忙起身行礼：“江兰姑娘怎么来了？可是皇上有恙？”
“不是皇上，是春桃的手伤。” 江兰将春桃的手递到李太医面前，“她的伤口感染化脓，涂了您开的清凉膏也不见好，您再给看看。”
李太医漫不经心地扫了眼春桃的手，随手拿起桌上的清凉膏：“姑娘多虑了，不过是点皮肉伤，再涂几天清凉膏就好了。宫女天天干活，磕磕碰碰难免，哪那么金贵？”
“李太医，这不是金贵不金贵的问题！” 江兰忍不住反驳，“开放性伤口若不彻底清洁消毒，脓液里的细菌会顺着血液扩散，严重时可能引发高热，甚至危及性命！清凉膏没有消毒作用，只会让细菌越繁殖越多，怎么可能好？”
李太医愣了愣，显然没听过 “细菌”“消毒” 这些词，他皱着眉头，语气带着几分不悦：“姑娘不过是个宫女，怎敢质疑太医的诊治？老夫从医三十年，还不知道怎么治小伤？”
“我不是质疑您，是担心春桃的伤。” 江兰压下心里的火气，尽量放缓语气，“您看她的伤口已经化脓，若再不处理，恐怕要截肢才能保命。不如这样，您给我些酒精和干净的纱布，我来帮她处理，若是无效，我甘愿受罚。”
酒精是太医署用来消毒器械的，平时很少给宫女用。李太医犹豫了片刻，终究还是忌惮江兰在胤禛面前的分量 —— 毕竟她刚从江南回来，带着田亩核查的大功，胤禛对她颇为信任。他不情不愿地从柜里拿出一小瓶酒精和一卷纱布，递给江兰：“姑娘要试便试，只是若出了差错，可与老夫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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