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初九,天朗气清。平华村村学的“研斋”内,窗明几净。邢东寅、欧阳华与张青樱三位夫子端坐案后,神色温和中带着几分审慎。
今日是入学面试首日,上午专为五至七岁的幼龄孩童所设。学堂外,家长们低声叮嘱着孩子,气氛既紧张又充满期待。
“第一位,邢叔靖。”负责唱名的村中青年扬声唤道。
只见一个穿着整洁小儒衫的娃娃迈着稳稳的步子走了进来,年仅四岁,是名单上年纪最小的一个。原本村学是规定满五周岁的孩童方可报名的,这是破格录取的唯一一名。
小豆丁走到堂中,像模像样地拱手长揖,声音清亮:“学生邢叔靖,见过邢夫子、欧阳夫子、张夫子。”
欧阳华与张青樱眼中皆闪过一抹讶异与喜爱。邢东寅看着幼子,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但语气依旧平和:“不必多礼。叔靖,你可知今日为何而来?”
“知道。父亲说,来让夫子们考校学问,好入学读书。”邢叔靖口齿清晰,对答流畅。
张青樱柔声问:“可曾识字?会背些什么?”
“回张夫子,弟子已认得百余字,会背《三字经》与《百家姓》。”说着,他便奶声奶气却又一字不差地背诵起来,期间欧阳华随意指了案上书名问他,他竟也认得十之七八。
一番考校下来,两位夫子心中皆是赞叹。欧阳华更是对邢东寅笑道:“明远兄,家风传承,雏凤清于老凤声啊!”
邢叔靖得了夸赞,小脸兴奋得通红,规规矩矩地再行一礼,这才迈着轻快的步子出去,直奔向门外等候他的那位少年老成的“家长”——长兄邢伯擎报喜去了。
接下来进来的孩子,画风便截然不同了。
“夫子们好!我是王宝生,我五岁!”小家伙进门就鞠了一个大大的躬,声音洪亮,圆溜溜的眼睛里满是纯真,不见丝毫怯场。
欧阳华笑着问:“宝生,你喜欢什么?觉得自己做什么做得最好啊?”
王宝生歪着头,认真地掰着手指数起来:“我喜欢吃果果做的东西,都好吃!我还喜欢小鱼儿,他是我的好朋友。”
他挺起小胸膛,颇为自豪地说:“我是家里最能干的弟弟!我养的兔子换了好多好多铜钱,给爷爷奶奶买了新袄子和新帽子呢!”
稚嫩的话语引得三位夫子莞尔。张青樱温言鼓励了几句,他便开心地跑出去了。
紧接着,又一个精神抖擞的男孩窜了进来,利落地行礼:“夫子们好,我是林丰渔,也是小鱼儿!”
“小鱼儿,你有什么喜欢和擅长的吗?”邢东寅颇有兴趣地问。
“我喜欢吃果果妹妹做的好吃的!还喜欢果果妹妹的小院子,里面都是宝贝!我也喜欢宝生,他是我的好朋友!”
小鱼儿语速飞快,眼睛亮晶晶的,“我会翻跟头,还能跑得很快!”话音未落,竟不等夫子反应,当即抱头屈身,骨碌碌就在堂中干净的地板上连翻了几个跟头,动作利落,方向笔直,起身后小脸不红气不喘,还摆出一个起跑的姿势,眼看就要演示他的“快”。
“咳!”张青樱连忙忍住笑意出声制止,“好了好了,林丰渔,你跑得很快,夫子们知道了,我可以作证!”
门外偷眼瞧见的林三郎夫妇,先是尴尬得想捂脸,见夫子们并无责怪之意,反而面带笑容,这才松了口气,心中又涌起一股为儿子大方活泼感到的骄傲。
面试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当五岁的刘长安被叫到名字时,站在人群中的刘小山和冯小芹都捏了把汗。
他们平日忙于劳作,孩子白日里都是放在大哥大嫂家,婆婆和嫂子帮忙照管。
若是没分家,也许还能沾着是刘家人的光,让刘长安四岁起就跟着哥哥们去找张青樱启蒙了。
可冯小芹早早闹着分家,如今……
然而刘长安的表现出乎所有人的预料,只见他进门后行礼问好,虽略带羞涩却毫不失礼。欧阳华考了他几个简单的字,他竟都认得,还能背出几句《三字经》。
“这些是谁教你的?”张青樱柔声问。
“是奶奶和大伯娘教的,大哥和二哥也每日教我认字,还带我射箭。”刘长安老实回答。
门外的冯小芹听着儿子的话,看着夫子们赞许的目光,心头如同被什么东西猛地撞了一下。
她一直以为婆婆偏心大哥大嫂,她们瞧不起她,疏远她,却从未想过,她们竟如此悉心教导她的孩子!
一种混合着羞愧、感激与前所未有的荣誉感瞬间淹没了她,她下意识地挺直了腰背,仿佛儿子这份给她“长脸”的聪慧,也照亮了她有些晦暗的内心。
随后,五岁的丁芙(何秋云之女)小声说自己“很会做巧果子”,她能将面团轻松捏成栩栩如生的花朵、小兔子、蝴蝶等形状。
五岁的何麻与七岁的何葛(何秋山之子)则准确说出了夫子出示的多种颜色名称,这是开织布坊的何家人在色彩方面的敏锐天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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