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黑屋的寂静像浸了水的棉絮,裹在沈砚和陆时周身,烟雾散尽后留下的冷意,顺着地砖的缝隙钻进来,贴着皮肤往骨头里渗。沈砚弯腰捡起法医箱,指尖的颤抖渐渐平复,目光却没离开墙角那台还带着余温的投影仪——胶片的卷轴还在缓慢转动,发出细微的“沙沙”声,像是在提醒他们,这屋里藏着的,远不止墙上的影像。
“这些胶片的固定架有松动痕迹。”沈砚蹲下身,手电光束落在投影仪的底座上,能看到地面有新鲜的拖拽印记,泥土被蹭开,露出底下一块颜色略深的水泥地,“有人最近移动过它,方向是……”
他抬手顺着拖拽痕迹往小黑屋最深处的角落指去,那里堆着半人高的破床垫和发霉的被褥,遮挡住了大半视线。陆时立刻举着手电走过去,枪托拨开缠在一起的破布,一股混杂着霉味和淡淡蜡油味的气息扑面而来,让他下意识皱紧了眉。
“沈砚,过来看看。”陆时的声音压得极低,手电光束穿透破布的缝隙,照见了一个蜷缩的身影。
沈砚快步上前,拨开层层叠叠的破布,看清了那身影的全貌——那是一具看起来约莫十五六岁的“尸体”,蜷缩在墙角,四肢以不自然的角度扭曲着,体表布满了和投影里相似的、深浅不一的伤痕,像是被戒尺和木棍反复抽打所致,脖颈处还有一道暗红色的勒痕,仿若是窒息而亡。尸体穿着洗得发白的旧校服,布料磨出了毛边,看起来和当年星光孤儿院孩子的穿着如出一辙。
“是当年体罚致死的孩子?”陆时的喉结滚动了一下,目光扫过那些逼真的伤痕,却总觉得哪里不对劲。这具“尸体”的骨架太宽,手掌的骨节也过于粗壮,根本不像是十几岁的孩子该有的模样。
沈砚没应声,蹲下身,戴着乳胶手套的指尖轻轻碰了碰“尸体”的皮肤。触感不是冰冷的僵硬,而是带着一点弹性的蜡质感,甚至能闻到一丝仿真硅胶的气味。他心里有了数,顺着“尸体”的袖口往下摸,指尖触到了一点粗糙的、带着烟火气的东西,捻起来凑到手电光下,是几缕暗黄色的烟丝。
“不是真尸,是伪装的。”沈砚的声音沉了下来,将烟丝装进证物袋,“这烟丝是老旱烟,加了晒干的橘子皮调味,是张野的标志性抽法——当年他在星光孤儿院辖区当片警时,全警局就他一个人抽这种烟。”
陆时的瞳孔骤缩,立刻蹲下身检查“尸体”的腰间。果然,在破旧的腰带内侧,摸到了一块边缘磨损严重的金属残片,抠出来一看,是半枚警徽的边角,上面还能看到模糊的编号“0719”,以及被磨掉大半的“警”字。
“这个编号……”陆时的记忆被瞬间唤醒,“张野早年的警徽编号就是0719,后来他离职时,警徽被收缴,但一直有传闻说他私藏了一块残片。”
沈砚点头,手电光束扫过“尸体”的脖颈,那道暗红色勒痕边缘,有细微的胶水痕迹,显然是后期粘贴上去的。这具假尸被刻意伪装成“当年体罚致死的孩子”,可从体型、烟丝到警徽残片,每一处细节都指向了张野——林辰根本不是想误导他们,而是借着这具假尸,把指向张野的线索,硬生生摆在了他们面前。
“林辰为什么要把张野和当年的虐童案绑在一起?”陆时站起身,目光扫过小黑屋的门窗,“张野当年只是辖区片警,就算知道些什么,顶多是知情不报,林辰不至于……”
他的话没说完,就被二楼传来的声音打断了。林辰的声音依旧冰冷,却比之前多了几分咬牙切齿的恨意,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撞在空旷的走廊里,发出嗡嗡的回响:
“沈砚,陆时,你们看到那具‘尸体’了?那不是孩子,是张野欠我的债,是他欠所有孩子的债。”
沈砚和陆时同时抬头,看向二楼的方向。那里依旧是浓得化不开的黑暗,看不到林辰的身影,只有他的声音,像冰冷的针,扎在两人的耳膜上:
“当年我在孤儿院被体罚时,张野就在门外。他听见了我的哭声,看见了护工手里的戒尺,却转身走了——因为院长给了他钱,因为那些权贵许诺了他好处。后来选童计划启动,他更是成了他们的走狗,帮着掩盖孩子失踪的真相,帮着把那些有特殊基因的孩子,送进那些冰冷的休眠舱。”
“张野欠我的,欠小石头的,欠玥玥的,欠所有死在孤儿院的孩子的,都藏在这栋楼里。”林辰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歇斯底里的控诉,“他以为躲了这么多年,就能把这些脏事都抹掉?我告诉你,不可能!今天你们要么找到他,要么就陪着他的罪孽,一起埋在这栋楼里!”
声音落下后,二楼恢复了死寂,只有风穿过走廊的呼啸声,像是在附和林辰的恨意。
沈砚攥紧了手里的证物袋,烟丝和警徽残片在袋里发出细微的摩擦声。他终于明白,林辰布下的这些机关,从来都不是单一的“审判”,而是层层递进的引导——从戒尺机关引出虐童案,从投影影像揭开沉默的真相,再到这具假尸,把矛头直指张野,将“对抗林辰”的核心任务,拆分成了“寻找张野”和“追溯当年真相”两条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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