锅炉房里的空气像凝了冰,炉灰在光束下悬浮,落在三人之间,成了无声的分割线。林辰的目光掠过沈砚紧攥的笔记本,又落回陆时指向他的枪口,脸上没有丝毫惧意,反倒勾起一抹冷涩的笑,像是早等着这场摊牌。
“假尸是我布置的。”他开口,声音平静得像在陈述一件无关紧要的事,“张野躲了十年,藏在这锅炉房里,靠着那点橘子皮烟丝苟活,以为沉默就能赎罪。我用假尸引他出来——那具假尸的袖口沾了和他烟丝一样的橘子皮焦屑,那是我故意撒的,我算准了他会认得出,算准了他会因为愧疚,忍不住现身确认。”
沈砚的眉峰骤然拧紧,握着笔记本的手又紧了几分。原来假尸案从一开始就是圈套,不是为了误导侦查,而是为了逼出那个藏在灰烬里的“妥协者”。他抬眼看向林辰:“你不止是逼张野,你是逼我们——逼我想起玥玥,逼陆时想起他父亲的案卷,逼我们直面自己当年的‘不作为’。”
“是。”林辰坦然承认,往前又走了一步,枪口依旧对着他的胸口,可他连眼皮都没眨一下,“你们总说‘程序正义’,总说‘法律会给答案’,可你们有没有想过,在你们遵守规则、权衡利弊的那些年里,有多少孩子在暗无天日的角落里等死?张野的笔记本里写着‘不能赌’,你们当年的选择,何尝不是一种‘赌’——赌那些孩子的命,换自己的安稳,换所谓的‘大局’。”
“这不是你滥杀的理由!”陆时的声音陡然拔高,指节因扣着扳机泛出青白,眼底的红血丝格外扎眼,“你布置机关,设计陷阱,甚至不惜用假尸制造恐慌,你以为这是救赎?这只是杀戮!你和那些伤害孩子的权贵,本质上没有区别,都是用别人的命,满足自己的执念!”
“救赎?”林辰重复着这两个字,像是被烫到一般,突然笑出声,笑声里裹着无尽的悲凉与愤怒,“陆警官,你告诉我,什么是救赎?是看着那些孩子被塞进黑车,你父亲却在案卷上写下‘自愿送养’时的笔锋?是沈警官明知玥玥被欺负,却因为怕得罪权贵而转身离开时的脚步?还是张野握着孩子们的求救信,却因为一张威胁纸条就藏起证据时的沉默?”
他的话音落下,右手缓缓伸进风衣内侧,掏出一叠被塑封保护的纸页。那些纸页边缘泛黄,有的沾着污渍,有的甚至能看到模糊的泪痕,显然是被小心保存了多年。林辰抬手,将那叠纸扔到沈砚面前的煤堆上,纸张散开,最上面的一张,是用歪歪扭扭的铅笔字写的求救信,字迹稚嫩,却透着极致的恐惧:
“警察叔叔,求求你救救我们,院长把我们锁在小黑屋,有陌生人来挑孩子,挑走的孩子再也没回来……我好怕,我想回家,可我没有家……”
信的末尾,没有孩子的名字,却有一个潦草的签名——张野,旁边还画着一个歪歪的对勾,像是确认收到,却又被重重划掉,墨渍晕开,像是落笔时的犹豫与挣扎。
沈砚的呼吸猛地一滞,蹲下身捡起那张信,指尖抚过张野的签名,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这不是普通的求救信,是当年张野收到后,本该上报却因威胁而藏起的证据,是那些孩子最后的希望,却被他的“妥协”掐灭在摇篮里。
“这是十年前,小远塞给张野的信。”林辰的声音沉了下来,目光落在那张信上,眼底翻涌着无人能懂的痛楚,“张野收下了,甚至签了字,可他转头就把信锁进了杂货铺的柜子里,直到我找到他,逼他交出来。他说他怕家人出事,可他忘了,那些孩子也有家人,哪怕只是孤儿院的一张小床,一碗热粥,那也是他们的‘家’。”
陆时也看清了信上的签名,握枪的手不受控制地抖了一下,枪口微微偏斜。他想起父亲抽屉里那些被篡改的案卷,想起自己多年来追查真相,却始终不敢直面父亲的过错,想起林辰的质问——他所谓的“底线”,是不是也只是另一种形式的妥协?
“我没杀过无辜的人。”林辰的目光扫过两人,语气陡然变得决绝,“那些参与选童计划的院长,那些拐卖孩子的人贩子,那些用孩子牟利的权贵,我让他们付出了代价。我布置机关,不是为了杀你们,是为了让你们看清,规则下的妥协有多伤人,沉默的罪恶有多致命。”
“可你用的是私刑!”沈砚抬眼,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怒火,“法律的存在,就是为了避免以暴制暴,就是为了让每一个罪恶都被公平审判,而不是由你说了算!你救过的孩子?如果你的手段是杀戮,那救下来的孩子,看到的也只会是仇恨,不是正义!”
“公平审判?”林辰像是听到了最荒谬的话,往前走了两步,几乎贴近陆时的枪口,“那些权贵躲在层层保护伞后面,十年了,他们依旧锦衣玉食,甚至在筹划新的‘选童计划’。法律审判了他们吗?没有!我救过的孩子,现在在福利院,有学上,有饭吃,不用再怕被锁进小黑屋,不用再怕被陌生人挑走。我杀的人,是法律管不到的人;我救的人,是法律护不住的人。这不是救赎,什么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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