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园的晨霜在银杏叶上凝成细小的冰晶时,袁姗姗已经踩着结了薄冰的石板路,走到了那片埋着种子的土地前。木牌上的“正在生长”四个字蒙了层白霜,像撒了把盐,而那道泥土裂缝里,终于顶出了个淡绿色的芽尖,裹着层透明的种皮,像裹着层薄纱。
“出来了。”她对着芽尖呵了口气,白汽落在芽尖上,种皮慢慢变软。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是那个矮个女生,手里捧着件旧毛衣,是从宿舍衣柜里翻出来的厚款,“我妈织的,拆了给它做个小保暖罩。”女生说着抽出根毛线,小心地在芽尖周围围了个圈,毛线的颜色是浅黄的,像极了雪湖的芦苇花。
保暖罩的影子在晨光里泛着柔和的光晕,袁姗姗想起薛奶奶给刚出生的小猫做的棉窝,也是用旧毛线织的,针脚歪歪扭扭,却暖得很。“薛奶奶说旧线里有火气,”她摸着毛线的纹路,“用过的东西带着人的温度,比新的更护着小生命。”女生忽然指着毛线的接头处,那里有个小小的结:“你看这结,像不像布套上的铜环扣?”
袁姗姗凑近看,毛线结的形状确实像极了鲤鱼布套上的铜环,透着股妥帖的安稳。她想起那些布套在风雪里坚守的日子,铜环扣一次次被冻住又化开,却始终牢牢锁着传感器,像锁住了份不变的承诺。现在这毛线结围着嫩芽,也是份承诺吧——承诺在霜风里,给它一点不被冻僵的暖意。
两人蹲在保暖罩旁,看着阳光慢慢融化木牌上的霜。有只蜜蜂从远处飞来,落在毛线圈上,触角碰了碰芽尖,又嗡嗡地飞走了,像是来报喜的使者。女生赶紧翻开画夹,把蜜蜂的轨迹、毛线的弧度、芽尖的模样都画下来,画到一半忽然停笔:“该给它起个名字吗?”袁姗姗望着芽尖上的露珠,在阳光下闪着光:“不用起名,”她说,“就像雪湖的鲤鱼布套,叫什么不重要,知道它在那,就够了。”
清华园的创客空间里,林栋正用芦苇纤维给监测器做冬季防护罩。纤维里混了些羊毛,是姜小龙从家里带来的旧毛衣拆的,薛奶奶说“羊毛裹着草,冬天冻不着”。他把纤维铺在模具上时,发现羊毛纤维在灯光下泛着浅灰,和记忆里苔原的地衣颜色一个样。
“试试这个?”姜小龙递过来块蜡,是用蜂蜡和松脂熬的,“薛奶奶说涂在纤维表面,能防水防霜。”林栋用刷子蘸着蜡液往纤维上涂,蜡液渗入纤维的纹路,像给监测器穿了件隐形的雨衣。“上次改造的那批传感器,”他忽然抬头,“该去给它们也刷层蜡了,操场边的风大,怕冻坏了。”
两人提着蜡罐往操场走,路上遇见群踢足球的学生,球衣后背沾着草屑,像披了件绿色的披风。“学长,你们的监测器真神!”一个男生跑过来,指着球门边的草坪,“昨天它响个不停,我们才发现地下水管漏了,多亏了它!”林栋蹲下身,给监测器刷着蜡:“现在它穿了‘棉袄’,冬天也能好好干活。”
姜小龙已经在给传感器的接口处缠毛线了,用的还是女生拆的旧毛衣线:“这样接口就不会冻裂,”他指着毛线的颜色,“和草坪的颜色差不多,不仔细看都发现不了。”踢球的学生们围过来看,有人伸手碰了碰毛线:“这线摸着暖和,传感器穿上也不冷了。”林栋看着他们眼里的好奇,忽然想起雪湖的孩子们——当年他们也是这样围着鲤鱼布套,用小手摸着银丝鳞片,问“它会不会冷”。
南京大学的标本馆里,江慧玲正给莲子幼苗的玻璃罩缠毛线。线是从和平鸽布套上拆下来的旧线,薛奶奶说“用旧了的线更软和”。她把线一圈圈绕在玻璃罩上,形成个螺旋形的纹路,像给幼苗搭了个小小的旋转楼梯,“这样风就吹不进罩子里了,”她说着想起雪湖的冬天,薛奶奶给布套缝的棉外套,也是这样一圈圈的针脚。
“江学姐,这线的颜色会变呢,”来整理标本的女生指着毛线,阳光照在上面时泛着微红,阴影里又成了深褐,“像布套的鳞片。”江慧玲抬头看,毛线的光泽确实像极了布套的银丝鳞片,在光影里变幻着颜色。她想起那些布套传回的监测数据,屏幕上的曲线何尝不是这样?在不同的光线下,在不同的季节里,藏着不同的故事。
女生忽然从包里掏出个小布袋,里面装着些晒干的桂花:“我妈寄来的,说放在标本馆里能驱虫,”她往玻璃罩旁撒了点,“也让幼苗闻闻香味。”桂花的甜香混着腐叶土的清气,像给标本馆撒了把糖。江慧玲看着桂花落在毛线缠绕的玻璃罩上,忽然觉得这场景很熟悉——就像当年在雪湖,薛奶奶会往米酒坛里撒桂花,说“让酒也尝尝甜滋味”。
暮色漫进燕园时,袁姗姗给银杏幼苗的保暖罩加了层枯叶。风卷着寒气掠过树梢,木牌上的“正在生长”四个字在暮色里依然清晰。她蹲下身,听见毛线里传来细微的“簌簌”声,是幼苗在轻轻舒展叶片,像在回应这霜风里的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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