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劳戚将军。”云逸起身,郑重还礼,心中对这位与众不同的女将军不由生出了几分敬佩与好奇。在如今这般世道,女子从军已属罕见,能在这高手如云、环境复杂的海军中占据一席之地,并得到戚远如此信任,委以重任,其能力必然出众。
戚明月行事果然干脆利落,毫不拖泥带水。她径直走到右侧那幅巨大的东南海疆舆图前,拿起一根细长的指挥棒,开始向云逸进行介绍。她的声音清晰平稳,语速不快不慢,确保每个字都能让人听清。
“云特使请看,”戚明月手中的指挥棒点在海图上几个被朱砂特意圈出的区域,“近三个月来,新型海寇活动最为频繁的区域,主要集中在这三处:其一,泉州港外约一百五十里处的‘黑礁三角域’,那里暗礁密布,洋流复杂,易于隐匿;其二,更南端的‘飓风峡’外围,那里是通往南洋的重要航道,商船密集;其三,则是东北方向的‘千岛链’边缘,那里岛屿星罗棋布,水道纵横,难以彻底封锁。”
她一边说,一边在海图上精确地指出位置,对海域的熟悉程度令人惊叹。“根据幸存者描述及我们有限的几次交手来看,这些海寇所使用的船只,船体狭长,多以轻便坚韧的‘铁木’或海外特有的‘黑檀木’建造,船帆设计独特,顺风逆风皆能保持高速,机动性极强。其装备的弩箭,射程与威力均超过我军制式手弩,箭头似乎经过特殊处理,带有……一种难以言喻的腐蚀性。至于您提到的‘星光’,”戚明月看向云逸,眼神坦诚,“确有数名夜间遭遇袭击的船员提及,在贼船桅杆或船首处,见过短暂闪烁的、非比寻常的冷光,但转瞬即逝,未能确认是何物。”
接着,她又详细讲解了水师目前采取的应对策略:增加了重点区域的巡逻频次与密度;设置了数处伪装成商船的诱饵船;在几个关键航道布设了隐蔽的了望哨和快速通讯烽火;并组织了几次针对性的围剿行动。
“……遗憾的是,”戚明月微微蹙眉,语气中带着一丝不甘与凝重,“这些海寇异常狡猾,仿佛总能提前嗅到危险。几次精心布置的围剿,要么扑空,要么他们总能从意想不到的缝隙中溜走。其情报之精准,行动之诡秘,远超寻常海盗。我们怀疑……”她顿了顿,看了一眼端坐不动的戚远,没有再说下去,但意思已经不言而喻——水师内部,可能存在问题。
云逸凝神倾听,目光紧随戚明月的指挥棒在海图上移动,大脑飞速运转,将她说出的每一个信息点与之前掌握的关于星陨阁的情报进行关联、比对。他不时提出一些问题,都切中要害,例如海寇袭击是否有特定目标偏好(是否针对运送特殊矿石或人员的船只)?那些特殊弩箭的材质可否取样分析?疑似“星光”的出现是否有特定规律或伴随其他异常现象?
他的问题显示出他并非泛泛而谈,而是对星陨阁的行事风格和能力有着深入的了解和明确的调查方向。戚明月显然也注意到了这一点,回答得更加细致,两人之间的交流高效而专注,充满了务实探讨的氛围。
端坐于主位的戚远,面无表情地看着下方迅速进入工作状态的两人,目光在云逸身上停留的时间稍长了一些,深邃的眼眸中掠过一丝几不可察的微光。他再次端起茶杯,缓缓啜饮着,没有人知道这位执掌帝国海疆多年的大将军此刻心中在思索着什么。
那位文士幕僚则微微垂着眼睑,仿佛在养神,但偶尔抬起眼帘时,目光中闪烁的精明,表明他正在仔细评估着这位新来的钦差特使。
时间在高效的交流中悄然流逝。初步的情况通报与对接,在一种公事公办、略显严肃但并不僵硬对立的气氛中告一段落。云逸成功获得了查阅相关卷宗的许可,并与负责具体巡防侦缉事务的戚明月建立了初步的工作联系,这为后续的调查行动打开了一个良好的开端。
离开镇海堂时,戚明月将云逸送至门口,语气平和地说道:“云特使,相关案卷我会命人整理好后,即刻送至驿馆。若您在查阅过程中有任何疑问,或需要调动人手协助实地调查,可随时来水师衙门寻我。目前非常时期,水师上下必当全力配合。”
“多谢戚将军鼎力相助。”云逸再次拱手,诚恳道谢。他能感觉到,这位戚明月将军虽然外表冷峻,但行事磊落,专注于公务,是一个可以合作的对象。
看着云逸在韩护卫和雷豹陪同下离开的背影,消失在演武场的尽头,一直静立不动的文士幕僚终于缓缓开口,声音低沉只有戚远能听见:“大帅,观此子言行,沉稳干练,心思缜密,目标明确,且深谙进退之道,确如徐大将军信中所言,是个人才,非是那等仗着钦差身份便目中无人、夸夸其谈之辈。假以时日,必成大器。”
戚远目光依旧望着云逸离去的方向,手指无意识地在粗糙的船木公案上轻轻敲击着,发出笃笃的轻响,半晌,才淡淡道:“是人才,自然要用。我东南海疆,正值多事之秋,需才若渴。至于他是否真能堪当大任,能否在这潭深水中搅动风云,找到那星陨阁的七寸……还需拭目以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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