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他拿起手机拨通助理电话,声音比刚才沉了些:“小张,广州天河那两个商铺,你跟中介说,今天之内必须找到买家,价格比市场价低5%也认,下周前把钱转回香港账户。另外,把内地所有项目的负债率再算一遍,超50%的,立刻停掉新增投资。”
电话那头的小张顿了一下:“陈总,刚有买家说想压价10%,说现在市场冷,商铺不好卖……”
“答应他。”陈启棠没等小张说完,“冷市才要快出手,等真冻住了,想卖都卖不掉。”
挂了电话,陈文博看着父亲,突然发现他鬓角的白头发比去年多了些。以前他总觉得父亲太保守——2006年内地楼市涨的时候,父亲不肯拿地;2007年同行都加杠杆,父亲却把一半资金转回香港。可现在看着那张泛黄的字条,再看着清单上的红圈,他突然懂了:父亲不是保守,是怕了——怕那些被“机会”裹着的陷阱,怕重蹈阿昌的覆辙。
“下午你去恒基中心,跟运营经理说,空置楼层租金再降10%,只要能满租,哪怕一年少赚两百万也没关系。”陈启棠把阿昌的字条放回皮夹,再塞进公文包内侧的小兜——那兜是他特意让师傅缝的,刚好能卡住皮夹,不会晃来晃去,“租金低一点,租客稳一点,比什么都强。我们做运营,就像种庄稼,要等它慢慢长,不能盼着一夜丰收。”
奔驰车重新启动,往市区开。窗外的荒草渐渐被高楼取代,静安寺的金顶在远处露出来,被云层遮着,却还是有微光。陈启棠从公文包里拿出个旧相册,翻到第一页——是1995年的照片,他和阿昌在香港尖沙咀的茶餐厅,两人都穿着西装,笑得很开心,桌上摆着两杯冻柠茶,还有一份刚签的建材合同。
“你看,阿昌那时候多精神。”陈启棠指着照片,语气里有掩不住的惋惜,“他要是当年听我的,别加杠杆,现在也不会……”
陈文博凑过去,看着照片里的阿昌——眉眼跟父亲有几分像,却更张扬些,领口的领带歪了也没在意。他突然想起刚才那张字条上的“别贪”,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闷闷的。
车到恒基中心楼下时,陈启棠把相册放回公文包,又摸了摸内侧的皮夹,像是确认字条还在。“上去吧,记住:做房地产,别追着风口跑,要学会躲着风浪走。”他拍了拍陈文博的肩膀,指尖带着公文包的皮革味,“阿昌的字条,你以后也要常看——不是让你怕,是让你记住:有些教训,一辈子只能学一次,学第二次,就没机会了。”
陈文博点点头,推开车门。风又吹过来,这次带着恒基中心门口香樟树的味道。他回头看了眼车里的父亲——父亲正拿着阿昌的字条,对着光看,像是在辨认那些模糊的字迹。阳光透过车窗,落在公文包上,给深棕色的皮革镀了层浅金,那里面装着的,不只是一张字条,是十二年的教训,是一个商人对风险的敬畏,更是对“稳”字最沉的坚守。
走进恒基中心时,陈文博摸了摸自己的公文包——里面放着父亲刚给他的负债率清单,还有一张复印的阿昌的字条。他想:以后不管看什么项目,都要先看看这张字条,都要先算清楚“最差情况”。
电梯上升的数字一跳一跳,陈文博看着清单上的红圈,突然明白:父亲带在身边的不是一张字条,是一道防线——一道能挡住“贪念”和“风险”的防线,一道能让恒基在风浪里站稳的防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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