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零一零年腊月的风，裹着碎雪扫过国信地产的办公楼，却吹不散三楼会议室里的暖意。暖气管“嗡嗡”地响，把墙面烘得发烫，墙上“国企担当”的锦旗边角微微翘起，金线绣的字在日光灯下亮得温和。赵山河坐在长桌主位，指尖划过蓝色文件夹的脊线——这文件夹用了两年，边角被磨得泛白，却被他擦得一尘不染，里面夹着“幸福里项目跟投明细”，每一页都用红笔标了分红比例，像一片规整的田垄，还夹着张业主送的手绘卡片，画着一栋小房子，旁边写着“谢谢国信”，卡片边角被他摸得发亮。
“赵总，这是最后一份分红表，周磊的在最上面。”行政小陈把一叠厚厚的信封放在桌上，每个信封上都写着员工名字，“跟投的35个人里，除了李芳姐，其他人都确认过金额了，没人有异议。”
赵山河点点头，翻开蓝色文件夹，抽出“幸福里项目结算报告”——总成本控制在预算内，质量抽检合格率100%，业主满意度98%，最后一行“净利润420万”的数字，被他用铅笔圈了圈。他拿起写着“周磊”的信封，指尖捏了捏厚度，里面是8000块现金——周磊当初投了1万，按比例该分这么多，比他三个月工资还多。
“赵总，我来拿分红。”门口传来轻响，周磊推门进来，身上还带着外面的寒气，工装外套的领口沾着雪粒。他今年28岁，头发梳得整齐，眼镜片后面的眼睛亮得踏实——去年跟投时，全公司只有他第一个报名，赵山河在他的申请表上附了张风险提示单，他看都没看就签了字，说“赵总您定的规矩，我信”。
赵山河把信封递过去，又从蓝色文件夹里抽出张“项目复盘表”：“你看看，幸福里提前一个月完工，主要是你在现场盯得紧，材料进场验收没出过岔子。这8000里，有2000是额外奖励，算你的辛苦钱。”
周磊接过信封，指尖触到现金的温度，心里一暖。他没立刻打开，反而先看复盘表，指着“外墙保温材料”那栏：“其实还是您当初定的标准严，要求用B1级防火材料，虽然成本高了点，但业主没投诉过，后期也省了麻烦。”他想起去年冬天，赵山河冒着雪去工地，蹲在地基旁看钢筋间距，说“国企盖的房子，得让老百姓住一辈子踏实”，这话他现在还记得清楚。说着从口袋里摸出手机，屏幕上是妈妈站在旧冰箱前的照片，冰箱门还贴着张泛黄的便签，写着“省电”，“我妈那冰箱用了十年，门都关不严实，这次终于能给她换个新的了”。
“跟投的钱，打算怎么用？”赵山河问，手指在蓝色文件夹上轻轻敲着。
“剩下的我想投安居苑项目，上次您说安居苑是代建，风险小，我还想跟。”周磊把手机揣回口袋，眼神更亮了。
赵山河点点头，在蓝色文件夹里新增的“安居苑跟投名单”上，添上周磊的名字：“行，到时候让行政通知你。记住，跟投不是赌，是跟项目一起扛责任，赚的每一分都得踏实。”
周磊刚走，门口就探进来个脑袋——是李芳。她今年四十出头，在国信待了十几年，去年赵山河推跟投制时，她当众拍了桌子，说“国企凭啥让我们掏钱，亏了算谁的”，现在却攥着衣角，手里还攥着张揉皱的同事分红信封边角——那是上午路过财务室时，无意中捡到的，上面“5000元”的字迹刺得她眼睛发紧，眼神有点躲闪。
“赵总，我……我想问问安居苑项目，能不能补投？”李芳走到桌前，声音比平时低了些，手指无意识地搓着围巾角，“上次幸福里，我没敢投，现在看他们分了钱，才知道您是为大家好……我那时候不是怕亏嘛，家里孩子要上大学，我不敢冒险……”
赵山河没抬头，翻开蓝色文件夹里的“幸福里跟投报名记录”，指给她看：“你看，报名截止是去年三月，当时你在记录上签了‘不同意’。跟投制不是菜市场，没后悔药卖——机会给过你，是你自己没要。”
李芳的脸一下子红了，攥着围巾角的手更紧了：“我知道……那我现在报名安居苑，按规矩来，行不行？”
“可以，但得排队。”赵山河合上文件夹，声音没波澜，“跟投有上限，最多投2万，而且得按报名顺序来。上次你反对，这次就得按规矩走，不能搞特殊。”他看着李芳眼底的失落，又补了句，“安居苑工期长，你要是真投，得想清楚，这钱是跟项目绑在一起的，不是短期就能拿回来的。”
李芳点点头，小声说了句“谢谢赵总”，转身走了。走廊里传来她的脚步声，慢慢变远——赵山河知道，她心里肯定不舒服，但规矩不能破，蓝色文件夹里的每一页记录，都是国信的底气，不能因为谁后悔就改。
下午快下班时，赵山河在走廊撞见王建军。王建军比他大五岁，是国信的老副总，去年赵山河推跟投制和保障房时，他私下骂过“不懂行情，给自己留后路”，现在却主动递了根烟，手指夹烟的动作有点不自然——上午在食堂，他听见两个跟投的年轻员工说“今年能给家里换台洗衣机”，又在小区门口碰到幸福里的业主，说“国信的房子冬天暖气足，比以前住的老房子舒服”，心里才慢慢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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