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买!”那个失去孩子的女人突然喊道,她颤抖着从口袋里掏出钱包,抽出五张百元钞票,“给我一瓶!”
她的理智显然已经被口渴感吞噬了,孩子的死让她陷入了崩溃,此刻只想缓解喉咙里的灼烧感。
检票员接过钱,把水瓶递了过去。女人几乎是抢过水瓶,拧开盖子就往嘴里灌。水顺着她的嘴角流下,浸湿了衣襟,她却毫不在意,贪婪地吞咽着,发出满足的呜咽声。
看到她没事,车厢里的人有些动摇了。有人开始摸口袋,有人眼神犹豫,喉咙里的干渴感越来越强烈,像是有无数只蚂蚁在爬。
“不能买!”穿风衣的女人突然开口,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力量,“他不是检票员。”
所有人的动作都停住了,看向她。
“规则4说他只会检查左手腕,没说他会卖水。”女人的目光冷冷地扫过检票员,“而且,真正的检票员,不会在红月还没完全落下时让你喝水。”
她的话像一盆冷水,浇灭了众人心中的侥幸。那个刚喝完水的女人动作一僵,脸上的满足渐渐被恐惧取代,她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喉咙里却发出“嗬嗬”的怪响。
杜明看到她的脖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像是被什么东西勒住了,皮肤下的血管暴起,呈现出一种诡异的青紫色。她手里的水瓶掉在地上,水洒出来,在暗红色的地板上洇开,那些水接触到地板的瞬间,竟然冒出了白色的泡沫,像是强酸腐蚀着地面。
女人的身体猛地向后倒去,眼睛瞪得滚圆,嘴巴大张着,像是在无声地尖叫。她的喉咙处,留下了一圈深深的红痕,和那个穿碎花裙的女孩脚踝上的痕迹一模一样。
又死了一个。
买水的人,死了。
恐惧再次攥紧了每个人的心脏。检票员依旧站在车门边,帽檐下的阴影里,似乎传来一声低低的笑。他把剩下的水瓶重新塞进保温桶,然后缓缓抬起头,这次,他的手里多了一个银色的金属器,像是老式的检票钳。
“检票了。”他说,声音依旧沙哑。
他开始往前走,步伐缓慢而沉重,每一步都让车厢地板发出“吱呀”的呻吟。杜明赶紧撸起左手的袖子,露出手腕,心脏在胸腔里狂跳。他看到其他人也纷纷照做,有人因为紧张,手抖得连袖子都撸不上去。
检票员走到一个穿西装的男人面前,举起金属器,轻轻碰了碰他的左手腕。男人的身体僵硬了一下,随即松了口气,似乎没什么异常。
检票员没说话,继续往前走。他的动作机械而重复,碰一下左手腕,就走向下一个人。没人敢说话,连呼吸都放得极轻,车厢里只剩下他沉重的脚步声和诡异的音乐声。
当他走到那个失去孩子的女人面前时,只是看了一眼倒在座位上的尸体,便径直走了过去,仿佛没看见一样。
杜明的心跳得更快了,检票员离他越来越近。他能闻到对方身上那股浓重的铁锈味,混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味。他死死盯着自己的左手腕,不敢看检票员的脸,也不敢动自己的右手——规则4说,不要让他碰你的右手。
金属器碰到手腕的瞬间,一阵冰凉的触感传来,像是被蛇的信子舔过。杜明的身体本能地一颤,但他强忍着没动。几秒钟后,触感消失了,检票员走向了下一个人。
他安全了。
检票员走到穿风衣的女人面前时,停顿了一下。女人同样露出了左手腕,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平静地看着前方。检票员的金属器在她手腕上停留的时间比别人长了几秒,才缓缓移开。
整个检票过程持续了不到十分钟,却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当检票员走到车门边,准备下车时,他突然回头,帽檐下的阴影扫过整个车厢,声音沙哑地说:“记住,水是好东西。”
说完,他转身下车,车门“哐当”一声关上,隔绝了外面的冷风。
车厢里再次陷入死寂。没人敢说话,刚才那个女人的死状还在眼前,检票员最后那句话像是一根毒刺,扎在每个人的心里。
就在这时,窗外的红月彻底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轮惨白的月亮。
白月的光芒比红月更亮,却带着一种刺骨的寒意,把车厢照得如同冰窖。车窗上的影子在白光下变得异常清晰,它们的五官扭曲而狰狞,嘴角都咧开着,露出无声的笑。
杜明突然发现,那个死去的老头、穿碎花裙的女孩、戴眼镜的男人,还有刚刚死去的女人和孩子,他们的尸体不知何时消失了。座位上空空如也,仿佛从未有人坐过,只有地板上那滩冒着泡沫的水渍,证明着他们曾经存在过。
他的心脏一沉,下意识地想数剩下的人数,却猛地想起规则7——“不要数车内的人数,包括你自己。” 他赶紧收回目光,强迫自己看向窗外。
白月的光芒下,公路两旁的树木露出了扭曲的枝干,像是无数只伸向天空的手。夜巴车依旧在行驶,却像是永远走不到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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