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像浓稠的墨汁,灌满了杜明的口鼻。他以为自己会窒息,却在胸腔剧烈起伏时,尝到了铁锈与泥土混合的腥甜——那是从父亲空洞眼眶里淌出的血的味道。
“滴答。”
有液体落在他的脸上,温热而黏腻。杜明猛地睁开眼,视线所及是一片晃动的猩红,父亲的脸正悬在他上方,空洞的眼眶对着他,另一只眼睛里的黑色卷发正缓慢地蠕动,像在吞噬最后一点眼白。
“找到你了。”父亲的喉咙里发出呼噜呼噜的声响,像是有头发堵住了气管,“最后一个……最像的那个。”
墙壁里的手越收越紧,冰冷的指尖掐进杜明的皮肉里,仿佛要顺着血管钻进骨头。他能感觉到那些手在摸索,在辨认,指甲刮过脚踝的伤口时,疼得他浑身抽搐。
“不……”杜明想嘶吼,却只能发出破碎的气音。他的视线越过父亲的肩膀,落在书房敞开的门口——假母亲就站在那里,黑色的卷发垂到地面,像无数条蛇尾在地板上扫动,卷起一层薄薄的灰尘。她的手里拿着那本父亲的笔记本,正一页页地撕着,纸屑飘落在地,接触到地板的瞬间就化作了黑色的黏液。
规则正在被彻底撕碎。
杜明的手指在地板上疯狂地摸索,摸到了一个冰凉坚硬的东西——是他掉在地上的台灯底座。他用尽全身力气握住底座,猛地扬起手臂,朝着父亲空洞的眼眶砸去!
“噗嗤!”
台灯底座深深嵌进了眼眶里。父亲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喉咙里发出不似人声的尖啸,另一只眼睛里的卷发瞬间炸开,像被点燃的黑色火药。他踉跄着后退,撞在书架上,无数本书砸落下来,其中一本重重地砸在杜明的手边——是那本《时间简史》。
书脊裂开了,一张泛黄的照片从里面滑了出来。
杜明的目光被照片吸住了。那不是他们一家三口的合照,而是一张老照片,上面是年轻的祖父,正站在这栋房子的门前,怀里抱着一个襁褓。祖父的表情严肃,眼神里带着和父亲如出一辙的恐惧。襁褓里的婴儿看不清脸,只能看到露出的一只手,手腕上有一圈淡淡的红痕——和母亲今天手腕上的红痕一模一样。
“祖父……”杜明的脑子像被重锤击中,某个模糊的碎片突然清晰起来。父亲从未提过祖父的死因,只说他是在这栋房子里“寿终正寝”的。可现在看来,祖父的“寿终正寝”,恐怕和这些规则脱不了干系。
墙壁里的哀嚎声突然变调,像是找到了新的目标。抓住杜明脚踝的手松开了,那些苍白的手臂纷纷转向后退的父亲,争先恐后地往他身体里钻。父亲的身体以诡异的角度扭曲着,灰色羊毛衫被撕裂,露出的皮肤上瞬间布满了黑色的血管状纹路,像有无数头发在皮下游走。
“趁现在!”
一个嘶哑的声音突然从父亲的喉咙里挤出来,那是属于真正的杜建宏的声音,微弱却清晰。“镜子……打破镜子!”
杜明猛地想起自己房间里的穿衣镜,想起镜中那个总在模仿他的影子,想起笔记本里被反复提及的“镜中倒影”。他连滚带爬地冲出书房,脚踝的剧痛让他每一步都踉跄,却不敢有丝毫停顿。
走廊里的景象已经彻底崩坏。地板变成了起伏的黑色波浪,每踩下去都陷进黏腻的淤泥里;壁灯的玻璃罩裂开,里面流出暗红色的液体,顺着墙壁蜿蜒而下,在地面汇成小小的溪流;母亲卧室的门敞开着,里面传来缝纫机工作的“咔哒”声,却看不到任何人影,只有无数黑色的线轴在自动转动,吐出的黑线缠绕成一个模糊的人形。
杜明冲进自己的房间时,正看见镜中的“他”站在衣柜前,手里拿着那把沾着泥土的小铲子,似乎在挖掘什么。镜中人缓缓转过身,脸上带着和假母亲、假父亲如出一辙的诡异微笑,瞳孔里映出的不是房间,而是一片漆黑的泥潭,无数只手在泥潭里挣扎、沉浮。
“你逃不掉的。”镜中人开口了,声音和杜明一模一样,却带着一种不属于活人的冰冷,“规则是祖父定的,用来养‘它’的。我们都是养料,你是最后一份。”
“养什么?”杜明握紧了手里的台灯底座,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镜中人笑了,笑容在嘴角咧开到诡异的弧度:“养‘镜影’啊。每个住在这栋房子里的人,都会在镜中养出自己的影子。影子会模仿你,学习你,直到……取代你。”
它举起小铲子,铲刃上的暗红色污渍在灯光下泛着油光:“祖父养出的影子跑了,所以他死了。你父亲养出的影子藏在头发里,所以他快死了。你母亲养出的影子喜欢穿她的衣服,所以她早就变成了花坛里的肥料。”
“而你,”镜中人一步步走向镜面,玻璃上开始浮现出细密的裂痕,“你的影子,最像你。”
杜明的后背撞上了冰冷的墙壁,退无可退。他看着镜中人的手穿过镜面,指尖带着冰冷的黏液,朝着他的脸伸来。那只手的手腕上,有一圈和照片里婴儿手腕上一模一样的红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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