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级住校的尾巴刚甩掉,吴迪就被推向了更广阔的镇初中。校门比小学气派不少,红砖墙围起几栋三四层高的教学楼,操场也大了许多。初一这年,吴迪的落脚点是姑奶奶家。
姑奶奶是爷爷最小的妹妹,家在镇子西头,几间瓦房带个小院。爷爷送吴迪过去那天,姑奶奶早早等在门口,一见他们,脸上就堆满了笑:“哎哟,迪娃子来啦!快进屋快进屋!路上累坏了吧?”她亲热地拉着吴迪的手,又对爷爷说:“哥,你也真是,这么远走着来,咋不捎个信儿我去接接?”
“接啥接,腿脚还利索着呢。”爷爷把肩上扛着的、装被褥的化肥袋子卸下来,抹了把汗,“迪娃子就麻烦你照应了,这孩子老实,不惹事。”
“瞧你说的,自家侄孙子,有啥麻烦不麻烦的!”姑奶奶嗔怪道,转头朝屋里喊:“小军!小海!快出来,吴迪来了!”
门帘一掀,钻出两个半大小子。大点的叫小军,比吴迪高一届,小点的叫小海,和吴迪同岁,按辈分来说吴迪都得叫一声叔,但是因为年纪差不多,所以大家平时都是直接叫名字。两人好奇地打量着吴迪,小海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吴迪!”
吴迪有些拘谨地点点头:“小军,小海。”
姑奶奶家房子不算宽敞。吴迪被安排和小海睡一间屋,一张老式木架床。晚上躺下,床板吱呀作响,翻身都得小心。吴迪能闻到小海身上淡淡的汗味和自己带来的、属于土墙屋的尘土气息交织在一起。
饭桌上,姑奶奶总是把好菜往吴迪碗里夹。“迪娃子,吃这个肉,长身体!”“来,尝尝姑奶奶炖的萝卜,可烂糊了!”热情得让吴迪有点受宠若惊。
“妈,我也要!”小海看着吴迪碗里堆尖的肉片,嘟囔着。
“你碗里不是有嘛!吴迪是客!”姑奶奶瞪了小海一眼。
“啥客不客的,都是一家人吃饭。”姑爷爷是个话不多的老实人,闷头扒饭。
小军没说话,扒拉着自己碗里的饭,眼神在吴迪碗里瞟了一下,又迅速移开。
吴迪心里有点不自在,默默地把碗里的肉片夹了几块分给小军和小海:“我吃不了这么多,大家一起吃。”
“哎,你看迪娃子多懂事!”姑奶奶眉开眼笑。小军愣了一下,小声说了句“谢谢”,小海则毫不客气地夹起来塞进嘴里。饭桌上的气氛这才真正轻松了些。
第二天一早,吴迪被小海推醒:“吴迪,快起来,要迟到了!”他赶紧爬起来,学着他们的样子,用院子里压水井的冷水胡乱抹了把脸。早饭是稀饭馒头咸菜,吴迪吃得飞快。
“吴迪,第一天去,别走错班啊!”姑奶奶追到门口叮嘱。
“嗯,知道啦姑奶奶!”
初中的课程比小学难了不少,老师讲课也快。课间,同桌张强自来熟地凑过来:“嘿,新来的?我叫张强,你叫啥?”
“吴迪。”
“吴迪?好名字!哎,昨晚数学作业最后那道题你会不?王老头布置的,贼难!”张强愁眉苦脸。
吴迪拿出作业本,翻到那一页:“你看这里,辅助线这样做……”
“哇靠!牛啊兄弟!”张强眼睛一亮,一把抢过本子,“借我‘参考参考’!放心,我懂规矩,不全抄!”
吴迪无奈地笑笑,目光扫过教室,看到几个男生顶着五颜六色、像鸡冠子一样支棱着的头发,正围在一起喷发胶,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烈的化学香味。他下意识摸了摸自己头上奶奶理的、贴着头皮的硬寸头,感觉格格不入,又莫名踏实。
很快,数学老师王老师就注意到了这个寸头、安静、解题步骤异常清晰的新生。一次课堂提问,吴迪在黑板上流畅地解出一道难题后,王老师推了推眼镜:“嗯,思路清晰,步骤严谨。你叫吴迪?以后你就是我们班的数学课代表了。”
“哇哦!”张强在下面怪叫一声,引来一片目光。吴迪脸一热,点了点头。这差事意味着每天要收几十本作业,抱去办公室,有时还要帮老师批改简单的题目。任务多了,但也让他更快地融入了班级。
“吴迪,数学作业!”课间,吴迪抱着厚厚一摞本子走到前排一个扎着马尾、文静的女生桌前。她叫李娟,成绩很好。
“马上马上!就差最后一点了!”李娟头也不抬,笔尖在纸上飞快地划动。
“吴课代表,别催嘛,人家李娟可是要考满分的!”后排一个叫刘涛的男生捏着嗓子学女生说话,引得周围一阵哄笑。
李娟的脸“唰”地红了,回头狠狠剜了刘涛一眼:“刘涛你烦不烦!”
吴迪抱着本子,尴尬地站在那儿,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李娟飞快地写完最后一个数字,把本子塞给吴迪,小声说了句“谢谢”,脸还是红的。吴迪抱着本子赶紧离开,心里却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有点异样。
非典的恐慌像阴云一样笼罩下来时,镇上虽无病例,但气氛已然紧张。教室里每天弥漫着刺鼻的白醋味,角落支着小煤炉,锅里咕嘟咕嘟煮着醋,窗户必须大开着通风,五月的天也冻得人直哆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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