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对的寂静与虚无并未持续太久。
就在林煜的指尖触碰到那光之卷轴签名处,右眼传来被灼烧的剧痛之后,他感觉自己的身体被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攫取、压缩,然后像一枚炮弹般,从他自己那间熟悉的、充满书卷气的公寓里被发射了出去。
眼前不再是静止的画面,而是无数流光溢彩、扭曲变幻的线条与色块。时间与空间在这里失去了意义,他像是在一条由历史本身构成的湍急河流中翻滚、坠落。耳边是亿万种声音的混合——战马的嘶鸣、诗人的吟唱、帝王的怒吼、百姓的哭嚎……它们并非同时响起,而是被拉长、扭曲,变成了一种贯穿灵魂的噪音。
胃里翻江倒海,大脑如同被重锤击打。这不是物理上的移动,而是存在形式的强行改写。他感觉自己像一张被揉皱又试图展平的纸,每一个细胞都在发出痛苦的哀鸣。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瞬,也许是永恒,那令人疯狂的坠落感骤然停止。
他重重地摔落在坚硬的、冰凉的地面上,冲击力让他五脏六腑都错了位一般。他趴在地上,剧烈地干呕起来,却什么也吐不出来,只有生理性的泪水模糊了视线。
“适应期约三分钟。新晋守火人林煜,欢迎抵达‘薪火之冢’。”
一个冰冷、平静,听不出任何感情起伏的女性声音在他头顶响起。
林煜艰难地抬起头,抹去眼前的泪水,眼前的景象让他瞬间忘记了身体的不适,呼吸为之停滞。
他身处一个巨大得超乎想象的圆形平台之上。平台的材质非金非石,透着暗沉的光泽,上面镌刻着无数繁复而古老的符文,这些符文如同呼吸般,明灭着幽蓝色的微光。
抬头望去,没有天空,只有无尽深邃的、旋转着的星云状物质,无数细小的光点——那是一片片“叶子”?——在其中沉浮明灭。偶尔,能看到极远处,有巨大如山脉般的阴影轮廓在星云中缓缓移动,那是神树的其他枝干吗?
而平台的周围,是更加奇诡的景象。悬浮的亭台楼阁以违反物理法则的方式拼接在一起,汉白玉的廊桥连接着钢铁的堡垒,哥特式的尖顶旁是唐代的飞檐反宇,全息投影的光屏与古老的青铜灯盏并存。冰冷的未来科技与斑驳的历史遗迹,以一种令人不安的方式融合在一起,构成了这个名为“薪火之冢”的要塞。
这里安静得可怕,除了那幽蓝符文的呼吸声,以及远处隐约传来的、不知名机械的低沉嗡鸣,再无其他杂音。一种沉重的、压得人喘不过气的孤寂感,弥漫在每一寸空间。
“这里是……时空的夹缝?”林煜撑起身子,声音还有些沙哑。
站在他面前的,是一位身穿着类似现代军服与古代劲装结合体制服的女子。她身姿挺拔,面容姣好却如同覆盖着一层寒霜,黑色的长发一丝不苟地束在脑后。最引人注目的是她的眼睛,那是一种近乎纯粹的灰色,里面没有任何情绪,只有绝对的冷静,甚至……漠然。
她的胸前,佩戴着一枚徽章,造型像是一块断裂的碑。
“你可以这么理解。我是你的引导者,代号‘碑使’。” 她的声音和她的眼神一样,没有任何温度。“你的疑问和震撼,每个新人都会有。但在这里,情绪是奢侈品,也是毒药。跟我来,你的入职培训时间有限。”
她没有丝毫寒暄,转身便走,步伐精准而迅捷。林煜只能压下满腹的疑问和不适,快步跟上。
他们穿过巨大的平台,走入一条宽阔的通道。通道两侧,是一扇扇紧闭的、样式各异的门,有的像是故宫的朱漆宫门,有的则是银行的合金保险库大门,上面标注着不同的编号和难以理解的符号。
偶尔,会遇到其他穿着类似制服的人匆匆走过。他们大多和碑使一样,面色冷漠,眼神锐利而疲惫,对林煜这个新人投来一瞥,那目光不像是在看同类,更像是在评估一件工具,或者……一个潜在的麻烦。没有人交谈,只有脚步声在空旷的通道中回响。
“他们……都是‘守火人’?”林煜忍不住低声问。
“曾经是。” 碑使头也不回。“能在这里长期活下来的,才能被称为‘守火人’。更多的,已经成了‘业债’的一部分,或者化为了‘劫火’的余烬。”
她的语气平淡得像是在陈述一个物理定律。
他们抵达通道尽头,一扇没有任何标记的、光滑如镜的黑色金属门无声地滑开。里面是一个不大的房间,只有中央悬浮着一个操作台,四面墙壁则是某种可以显示信息的特殊材质。
“首先,你需要彻底理解你即将背负的东西——‘业债’。” 碑使走到操作台前,手指虚点。
房间的灯光暗了下来,四周的墙壁亮起,浮现出复杂的图表和数据流。林煜视野右上角的那个UI界面也被同步放大投影在墙壁上——【劫火计数器:0】、【业债:0】。
“业债,并非简单的罪恶感或者心理负担。它是被你‘讨伐’的英雄,其残留的‘历史影响力’与‘命运不甘’在你灵魂上的烙印。” 碑使的声音在昏暗的房间中显得格外清晰。“每一次讨伐,你都会继承一部分他们的‘业’。它会以各种形式影响你——可能是幻听、幻视,可能是技能的负面效果,也可能是……对你心智的缓慢侵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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