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诞夜的短暂温馨,如同投入冰湖的一颗暖石,涟漪过后,寒意依旧。萧惊弦的身体并未因为节日的点缀而有实质性的好转,深冬的凛冽与化疗的持续消耗,让他依旧在虚弱与病痛中反复挣扎。梧桐公馆内,消毒水的气味与药香交织,时间在精心的护理和沉默的忍耐中缓慢流逝。
转眼,已是岁末。
窗外的城市却与室内的沉寂截然不同。夜幕降临,华灯璀璨,远处商业区的霓虹将天际染成一片朦胧的暖色。隐约可闻的喧嚣与车流声,提醒着人们这是一个特殊的夜晚——除夕。
病房内只开了一盏暖黄的壁灯,光线柔和地洒在萧惊弦略显苍白的脸上。他刚服过药,精神稍好一些,正靠在床头,目光淡淡地落在窗外偶尔亮起的、远处高楼闪烁的节日灯光上。萧逐云安静地坐在一旁,削着一个苹果,果皮连绵不断,细微的声响是房间里唯一的动静。
电视里播放着热闹的跨年晚会,歌舞升平,欢声笑语,却被萧逐云调成了静音。那些喧嚣的快乐,与此刻病房里的氛围格格不入,反而更像是一种刺眼的对照。
沉默在空气中蔓延,带着一丝岁末特有的、难以言喻的沉重。
萧逐云将削好的苹果切成小块,放在温水中稍稍浸暖,才递到父亲手边的小碟子里。他抬起头,看着父亲沉静的、映着窗外微光的侧脸,心中涌起一阵复杂的情绪。一年即将过去,这一年,发生了太多事,太多的痛苦,太多的挣扎,也有……一些微弱却珍贵的转机。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轻松一些:“爸,马上就要新年了。您……有什么新年愿望吗?”
问出这句话时,他的心中充满了忐忑和希冀。他渴望听到一点与“健康”、“好转”相关的词语,哪怕只是一丝积极的念头。
萧惊弦闻言,缓缓收回目光,转过头看向儿子。壁灯的光线在他深邃的眼眸中投下淡淡的阴影,让人看不清其中的情绪。他沉默着,久久没有回答。
窗外的夜空忽然被一束升腾的亮光划破,随即,一朵巨大的、绚烂的金色烟花在远处轰然绽放,瞬间照亮了半片天空,也透过窗户,将病房内映得忽明忽暗。紧接着,更多的烟花接踵而至,噼啪作响,将除夕夜的氛围推向了高潮。
在那明明灭灭的光影中,萧惊弦的目光再次投向窗外,看着那转瞬即逝的璀璨。他的侧脸在光影交错中显得愈发清瘦和轮廓分明。
良久,就在萧逐云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他极轻地、几乎叹息般地开口了,声音沙哑而低沉,却异常清晰:
“拍完《长亭雪》。”
五个字。
轻飘飘的,却像一块沉重的寒冰,狠狠砸在萧逐云的心口。
没有关于健康,没有关于未来,没有关于他自己。
他的愿望,依旧牢牢锁在那部未完成的电影上。那仿佛是他生命最后阶段,唯一想要抓住、必须完成的执念,甚至……可能是一场预演中的告别。
巨大的心酸和恐慌瞬间淹没了萧逐云。他猛地伸出手,紧紧握住父亲那只放在被子外、冰凉而消瘦的手,仿佛要通过这种方式将他从那个冰冷的念头里拉回来。
他的声音抑制不住地颤抖,带着一丝哽咽和前所未有的坚定:“我的愿望是您健康!”
他直视着父亲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重复道:“爸,我的新年愿望,是您必须好起来,必须健康!其他的都不重要!”
萧惊弦的手在他的掌心微微动了一下,没有抽回,也没有回应。他只是缓缓转过头,目光与儿子焦灼、痛楚却又无比执着的眼神相遇。
烟花的爆炸声依旧隐约传来,窗外的夜空被渲染得五彩斑斓,热闹非凡。而病房内,却陷入了一片死寂的沉默。
父子二人的目光在昏黄的光线中交织着。
一个的愿望是耗尽最后心力完成艺术的终章。
一个的愿望是不惜一切代价挽留父亲的生命。
这截然不同的愿望背后,是同样深沉的、却无法完全同步的痛苦与爱。
许久,萧惊弦极轻地眨了一下眼睛,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他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儿子的愿望,只是极其缓慢地、几不可查地……回握了一下儿子的手。
那力度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却像一道无声的电流,瞬间击中了萧逐云。一股酸热猛地冲上他的鼻腔和眼眶,他死死咬住牙,才没有让眼泪掉下来。
就在这时,远处城市广场的方向,传来了隐约的、沉闷而庄严的钟声。
“当——”
“当——”
“当——……”
新年的钟声,敲响了。
旧的一年,带着所有的病痛、挣扎、泪水和微不足道的温暖,正式落幕。
新的一年,带着未知的恐惧、渺茫的希望和沉重的愿望,悄然来临。
钟声一声接一声,穿透玻璃,回荡在寂静的病房里。
萧逐云握紧父亲的手,没有再说一句话。
萧惊弦也沉默着,目光再次转向窗外,看着那依旧不断绽放、熄灭的烟花。
他们在无声中,聆听着时代的更迭,聆听着生命的回响,聆听着彼此心中那份沉重却无法言说的祈愿。
窗外是万众欢腾,辞旧迎新。
窗内是双手紧握,静待天明。
愿望如此简单,却又如此艰难。
唯愿……安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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