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深吸几口气，胸口的起伏才稍缓，可语气依旧带着怒色，目光扫过厅内众人，沉声道：“想不到，就在我们眼皮底下的庄子， 竟也敢背着侯府勾结流匪，这要是传出去，咱们侯府百年清誉岂不尽毁！ ”
平夫人坐在对面的梨花木椅上，指尖轻轻抚平裙摆的褶皱，刚缓过旅途疲惫的脸上还带着几分倦意，见老夫人胸口起伏着动怒，忙放柔了声音开口：“母亲莫急，此事的来龙去脉，赵源世子与贺峻小将军在路上已跟我细细解释过了。”
她顿了顿，目光先朝上方的老夫人微微一垂，再转向一旁沉默捻须的侯爷时，语气不自觉添了几分郑重，连坐姿都悄悄挺直了些：“两位公子此次离京，并非寻常历练——是奉了皇上的特旨，专程去清剿那伙流窜的匪寇。”
话到“皇上特旨”四字，她刻意放轻了语调，带着几分不易察的恭敬，“听说那伙匪寇盘踞日久，势力早已成了气候，当地官府怕引火烧身，竟无一人敢正面抗衡，最后还是等两位公子带着人马到了，才敢勉强协同出力。”
一旁的侯爷原本只是沉默听着，听到“皇上特旨”时，捻着胡须的手指猛地一顿，指腹在须尖摩挲了两下，抬眼看向平夫人的目光里，多了几分探究与凝重，显然是在琢磨这层皇家背景背后的深意。
“只是他们一直有桩心事——”平夫人话锋一转，语气添了几分释然，“此前清剿时，虽除掉了为首的恶霸，却漏了些散兵游勇，始终担心这些人会卷土重来。这次若不是我恰巧遇袭，他们也没想到，庄福勾结的，正好就是这批漏网的流子。”
侯爷捻着胡须的手一顿，眼中闪过一丝了然：“这么说，倒是歪打正着了？”
“可不是嘛。”平夫人轻轻点头，脸上露出些许笑意，“两位公子既救了我，又顺带把这批余孽一网打尽，正好能圆满复命，也算是解了他们的一块心病。”
老夫人听着这话，紧绷的下颌线稍稍柔和了些，眉峰却依旧拧着，余怒未消地沉声道：“即便如此，庄福这颗毒瘤也必须除！以儆效尤。往后府里所有的庄子，也该好好彻查一遍，绝不能再出这种纰漏！”
说罢，她目光如炬般扫过厅内坐着的各房主子与嫡夫人，语气掷地有声，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你们也都记好了，各自管好手上分管的庄子，账目、人事都要一一核查清楚，若再查出半点差池，可别怪我不留情面！”
话音刚落，她的目光转向平夫人时，语气才缓和了几分，带着一丝关切：“这次的事，你处置得还算妥当。只是委屈了几个孩子，一路跟着受了惊吓——清儿和允儿如今怎么样？可有哪里不适？”
“回老夫人的话，几个孩子机警，除了受了点惊吓，倒无大碍。”平夫人想了想，还是没把林晓星“见义勇为”的行为说出来。
老夫人闻言，指尖轻轻敲击着扶手，沉吟片刻后道：“既如此，明日咱们得备上两份厚礼，悄悄登门去谢赵源世子和贺峻小将军。”她特意加重了“悄悄”二字，目光扫过众人，“此事关乎府里姑娘们的清誉，切不可大张旗鼓，免得外头传出些不好听的闲话。”
厅内众人纷纷点头应下，侯爷也捻着胡须颔首赞同，神色间满是认可。
平夫人连忙起身欠身，语气恭敬又稳妥：“还是老夫人考虑得周全，妾身明日一早就着手准备，定将礼数办得周全。”
直到深夜，老夫人终于有了倦意，又叮嘱了两句，便挥了挥手道：“都散了吧。”便被嬷嬷扶着回房。
厅内众人闻言，纷纷起身告退，各房夫人轻声应着“母亲（老夫人）安歇”，脚步轻缓地退出了正厅。
回到院内，平夫人遣散了伺候的丫鬟，独自坐在窗边。
窗外的月光洒进来，落在案上的青瓷瓶上，瓶里插着的几支干花静悄悄的。
她想起白日里的惊悸、厅堂上的争执，还有未说出口的林晓星的异样，只觉得这一日漫长又疲惫。直到院外的虫鸣声渐渐低了下去，她才起身吹灭了烛火，任由夜色将满室的纷扰都掩去——这跌宕的一日，总算落了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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