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惊魂]狭路逢猎犬
延安急电带来的紧迫感，像一根无形的鞭子，抽打着陆明远的神经。他必须在徐远舟的网收紧之前，从胡凌风那里取得突破。然而，与胡凌风的接触必须更加谨慎，任何直接的、频繁的会面都可能引来灭顶之灾。
这天下午，陆明远决定再次前往“文渊阁”书店。这里是他与周鹤翔建立联系的地方，环境相对熟悉，也合乎他“古籍商人”的身份。他需要在这里，通过预设的渠道，向赵致远传递加速接触胡凌风的指令，并商讨下一步更具体的行动计划。
书店里依旧安静，只有寥寥几个顾客。陆明远像往常一样，在史部典籍的区域流连，目光扫过书架，心思却全在如何安全传递信息上。他选了一本《读史方舆纪要》，准备借此书的借阅记录来传递加密指令。
就在他拿着书走向柜台，准备办理借阅手续时，书店门口的风铃清脆地响了一声。
一个穿着熨帖中山装、身形清癯的身影，不疾不徐地走了进来。
陆明远的脚步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心脏骤然收缩。
徐远舟！
他怎么来了？是巧合？还是……？
徐远舟的目光看似随意地扫过整个书店，最终，落在了手持书卷、正准备结账的陆明远身上。他的嘴角似乎勾起一丝极淡的、难以捉摸的笑意，径直朝着陆明远走了过来。
“陆掌柜，真是巧啊。”徐远舟的声音平和，听不出什么情绪，“没想到能在这里遇到你。”
陆明远瞬间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脸上迅速挂起了恰到好处的惊讶与客气，微微躬身：“徐站长？您也来逛书店？真是幸会。”
他感觉到后背瞬间沁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狭路相逢！真正的狭路相逢！这条“猎犬”竟然直接找上门来了！
“闲来无事，过来看看。”徐远舟走到陆明远身边，目光落在他手中的《读史方舆纪要》上，语气带着几分探究，“陆掌柜对地理志也感兴趣？”
“混口饭吃而已。”陆明远将手中的书微微展示，语气带着读书人谈及本行时的自然，“做我们这行，版本源流、古籍涉及的地理沿革，多少都要懂一些，免得打了眼，赔了本钱。”他的理由无懈可击。
“哦？”徐远舟点了点头，看似接受了这个解释，但目光却依旧停留在陆明远脸上，仿佛要透过那副金丝眼镜，看进他的心底，“陆掌柜倒是博学。不过，这《读史方舆纪要》……似乎更侧重于军事地理、天下形势。陆掌柜一个生意人，研究这个，莫非是有什么……宏图大志？”
这话问得轻描淡写，却暗藏机锋！直接将话题引向了敏感的“军事”和“形势”！
陆明远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但越是这种时候，越不能慌乱。他脸上露出些许被冒犯又不得不隐忍的尴尬，苦笑道：“徐站长说笑了。陆某一介商贾，哪敢谈什么宏图大志。不过是最近有人拿来一套疑似顾祖禹手稿的残卷，其中涉及西北地理，我想着找些相关典籍对照印证一下，看看真伪，估个价钱罢了。生意难做，不得不谨慎些啊。”
他将动机完全归结于商业行为，合情合理。
徐远舟盯着他看了几秒钟，那双鹰隼般的眼睛里锐光闪动，似乎在判断他话语的真伪。书店里安静得能听到针落地的声音，空气仿佛凝固了。
就在这时，书店门口突然传来一阵喧哗。一个军官模样的汉子喝得醉醺醺的，闯了进来，大声嚷嚷着要买什么“春宫图”，被店员和几个顾客慌忙拦住，一时间场面有些混乱。
这突如其来的插曲，瞬间打破了陆明远与徐远舟之间那令人窒息的对峙气氛。
徐远舟的眉头皱了起来，显然对这场混乱十分不悦。他收回停留在陆明远身上的目光，淡淡地说了一句：“看来今天这里不太清净。陆掌柜，你忙，我先走一步。”
说完，他不再多看陆明远一眼，转身便朝着书店门口走去，身影很快消失在门外。
陆明远站在原地，手中紧紧攥着那本《读史方舆纪要》，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直到徐远舟的身影彻底消失，他才缓缓地、几不可闻地吐出一口浊气。后背的衣衫，已然湿透。
刚才那一刻，他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死亡的威胁。徐远舟的每一句话，都像是在他周围划下的警戒线。这条“猎犬”的鼻子，比他想象的还要灵敏！
他不敢再有任何逗留，匆匆办理了借阅手续，拿着书离开了文渊阁。走在街上，他感觉阳光都有些刺眼，仿佛刚才从阴曹地府走了一遭。
徐远舟的出现，绝非偶然。他一定是对自己，对德裕典当行，甚至对可能与典当行有联系的其他人，产生了更深的怀疑。这次的“狭路相逢”，是一次赤裸裸的警告，也是一次试探。
惊魂一刻，虽侥幸过关。
但猎犬的獠牙，已清晰可见。
然而，延安的急电不容拖延。在徐远舟如此紧盯的情况下，下一步的行动该如何展开？如何既能完成获取核心机密的任务，又能避开这头随时可能扑上来的“猎犬”？
陆明远知道，他必须更加小心，也必须更快。他需要一种近乎完美的“机变”，才能在接下来的较量中，于狭缝中求得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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