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家的雕花铁门在身后沉重地合拢,发出“哐当”一声闷响,如同巨大的棺盖落下,彻底隔绝了那个灯火通明却冰冷刺骨的“家”。冰冷的秋雨毫无征兆地倾泻而下,豆大的雨点密集地砸在柏油路面上,溅起浑浊的水花,也瞬间浇透了苏念辞单薄的校服。雨水顺着她湿透的额发淌下,模糊了视线,更冰冷地渗进皮肤,直刺骨髓。
她站在瓢泼大雨里,没有回头。身后那座灯火辉煌的牢笼,曾经是她渴望的归宿,如今只剩下一片被谎言和偏执浸透的废墟。衣帽间里U盘被高温融毁时腾起的青烟和刺鼻焦糊味,林柔霜那抹淬毒的得意,苏承砚冰冷决绝的驱逐……所有画面在脑中疯狂闪回、撞击,最后都化为一股深不见底的、令人窒息的疲惫和麻木。身体里的力气仿佛被这场冰冷的雨彻底抽干,连恨意都变得沉重而粘滞。
一辆黑色的轿车如同幽灵般无声地滑到她身边停下。车窗降下,露出霍沉舟轮廓分明的侧脸。雨水冲刷着车窗,让他的面容在水幕中显得有些模糊不清,只有那双深邃的眼眸,隔着雨帘,沉沉地落在她身上。没有询问,没有安慰,只是无声地打开了副驾驶的车门。
苏念辞拉开车门坐了进去。冰冷的真皮座椅让她打了个寒噤。车内弥漫着淡淡的皮革味和霍沉舟身上特有的清冽气息,干燥而洁净,与外面湿冷污浊的世界截然不同。她把自己缩进座椅深处,湿透的衣服紧贴着皮肤,带来一阵阵刺骨的寒意。她闭上眼,将头靠在冰冷的车窗上,任由窗外的雨声和车内死寂的空气将自己吞没。疲惫如同潮水,一波波涌来,几乎要将她溺毙。证据被毁,被赶出家门,前路茫茫……复仇的火焰似乎被这场冰冷的雨浇得只剩下微弱的余烬。
车子平稳地行驶着,穿过被雨水冲刷得光怪陆离的城市。苏念辞的意识在极度的疲惫和冰冷中有些模糊,直到车子停稳。
不是她以为的某个临时落脚点,也不是霍沉舟那间充满消毒水味的公寓。眼前是一栋掩映在葱郁绿植后的独栋别墅。风格冷硬而简约,巨大的落地窗在雨夜里反射着幽暗的光,像一头蛰伏在黑暗中的巨兽。霍沉舟下了车,撑开一把黑色的伞,绕到她这边,拉开了车门。
“下来。”他的声音没什么起伏,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命令口吻。
苏念辞沉默地跟着他走进别墅。玄关的感应灯自动亮起,冷白的光线照亮了线条利落的现代空间,巨大的水晶吊灯折射着冰冷的光。空气里弥漫着一种崭新而空旷的气息,昂贵,却毫无人气,像一个精心打造的展示柜。
霍沉舟将湿透的伞扔进门口的金属桶里,发出清脆的碰撞声。他脱下被雨水打湿了肩头的外套,随意地搭在沙发扶手上,然后走向巨大的开放式厨房,从恒温酒柜里拿出一瓶威士忌和一个冰桶。冰块撞击玻璃杯壁的声音在空旷的客厅里显得格外清晰、刺耳。
“二楼左手边第一间,是你的房间。里面有干净衣服。”他将倒了小半杯琥珀色液体的酒杯放在流理台上,没有看她,声音平淡得像在交代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浴室在房间里面。把自己弄干。”
命令式的语气,如同对待一件需要处理的物品。苏念辞站在空旷的客厅中央,湿冷的衣服紧贴着皮肤,寒意深入骨髓。她看着霍沉舟挺拔而疏离的背影,看着他优雅地晃动着杯中的冰块,一股强烈的屈辱感混合着冰冷的愤怒猛地窜上心头。她不是他豢养的宠物!不是他复仇棋局里一枚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棋子!
“霍沉舟,”她开口,声音因为寒冷和愤怒而微微发颤,却带着一种冰冷的尖锐,“我不是你的囚徒,也不是你的工具。收起你那套施舍的姿态!”
霍沉舟晃杯的动作顿住了。他缓缓转过身,倚靠在流理台边,深邃的目光如同寒潭,沉沉地落在她苍白而倔强的脸上。雨水顺着她湿透的发梢滴落在地板光洁的大理石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水渍。她站在那儿,像一株被风雨摧折却依旧挺直脊梁的野草,脆弱又顽强。
“施舍?”他重复了一遍,唇角勾起一丝极淡、极冷的弧度,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嘲讽,“苏念辞,你以为你现在除了这里,还有别的地方可去?”他抿了一口杯中的酒液,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低沉而清晰,“苏家回不去了。林柔霜和她背后的人,现在恨不得立刻让你消失。宋绾卿的警告,你这么快就忘了?‘未婚妻’的身份,能挡一时,挡不了一世。”
他放下酒杯,一步步走近她。皮鞋踩在地板上,发出清晰的叩击声,在空旷的空间里回荡。他停在她面前一步之遥的距离,高大的身影投下的阴影几乎将她完全笼罩。他身上清冽的气息混合着淡淡的酒香,形成一种极具压迫感的气场。
“愤怒?委屈?觉得我在利用你?”霍沉舟微微俯身,幽深的眼眸直视着她燃烧着怒火的双眼,那目光锐利得仿佛能穿透她所有的伪装和倔强,看到灵魂深处那无法愈合的伤口,“醒醒吧。从你决定复仇的那一刻起,你就已经把自己放在了赌桌上。筹码是你的命,你的未来,你的一切。而我,”他声音更沉,带着一种冰冷的现实感,“是唯一一个能和你坐在同一张赌桌上,并且有能力帮你赢的人。我的公寓,我的资源,包括这个囚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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