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军的九七式坦克刚出现在视野尽头，刘家巷阵地的空气就骤然绷紧。陆铭凡站在断墙后，望远镜里能清晰看到坦克车首的“铁十字”徽记，四门九二式步兵炮正被日军士兵推着往前挪，炮口隐隐对准3营的水泥工事——这轮攻势，比昨天的“铁壁推进”更凶狠。
“刘成！查前线电话线！跟3营、炮连确认联络！”陆铭凡回头喊，声音被风裹着传到战壕里。刘成正蹲在临时通讯站的木箱后，面前摊着一盘缠着绝缘胶布的电话线，手里攥着铜制接线钳，钳口虽磨出划痕，却还能用。他立刻抓起壁挂式电话机，摇了摇曲柄，听筒里只有“滋滋”的忙音，连半点电流声都没有。
“旅长！电话线断了！”刘成猛地站起身，后背紧贴着战壕壁，“刚才日军首轮炮击，可能炸断了咱们往3营和炮连的线路！现在前线跟指挥部断联，赵刚那边收不到开火指令，3营也没法报敌情！”
陆铭凡心里一沉——没有通讯，各部队就是散沙，日军坦克冲过来时，连协同防御都做不到。他刚想下令派人去查，一个背着工具包的年轻身影就从战壕里钻出来：“旅长！我去修！”是通讯兵小李，十六岁的他脸上还带着稚气，工具包里装着接线端子、绝缘胶布和一把小铁锤，这是他上战场前，刘成亲手给他备的行头。
“不行！日军还在炮击，你出去就是活靶子！”刘成一把拉住他，指了指战壕外——刚才一颗炮弹落在五十米外，掀起的泥土差点埋了战壕沿，“等炮击间隙再去！我跟你一起！”
“刘班长，来不及了！”小李挣开他的手，往工具包里塞了块干粮，“赵连长的炮连离这儿二里地，3营更近，我熟悉线路走向，顺着电线杆跑，十分钟就能查到断点！要是等炮击停了，鬼子坦克都冲过来了！”他说着就往战壕外爬，军帽歪在脑后，却把工具包抱得紧紧的，“您在这儿守着电话机，我修好就给您回电！”
刘成还想再拦，陆铭凡却按住了他的胳膊：“让他去，派两个步兵在战壕沿掩护，盯着日军的机枪点！”说着，他对旁边的两名士兵喊，“你们用步枪压制日军侧翼火力，别让小李被盯上！”
小李刚爬出战壕，日军的第二轮炮击就来了。他立刻趴在地上，借着弹坑的掩护往前挪，工具包的带子勒得肩膀生疼，却不敢松手——里面的接线钳要是丢了，就算找到断点也修不了。爬过两百米开阔地，他终于摸到第一根电线杆，仰头一看，电线果然被炮弹碎片炸断，断口处的铜丝还在晃悠。
“找到断点了！”小李对着战壕方向喊，然后从工具包里掏出小铁锤，踩着电线杆的脚钉往上爬。刚爬到一半，日军的重机枪突然扫过来，子弹“嗖嗖”擦过电线杆，溅起的木渣扎进他的手背，鲜血瞬间渗出来。他咬着牙没松手，继续往上爬，直到够到断口，才掏出绝缘胶布和接线端子，左手按住断口，右手飞快缠绕胶布——手背的血滴在电线上，他却顾不上擦，只想着快点接好，让指挥部和前线通上话。
战壕里，刘成紧紧攥着电话机，手心全是汗。他每隔三十秒就摇一次曲柄，听筒里依旧只有忙音。旁边的陆铭凡盯着小李的身影，手里的大刀握得更紧了——通讯兵是战场的“神经”，神经断了，再强的部队也没法发力。
终于，三分钟后，小李从电线杆上滑下来，对着战壕比了个“OK”的手势，然后又往赵刚炮连的方向跑——他得确认另一处线路通不通。刘成立刻摇响电话机，这次听筒里传来清晰的电流声，紧接着就是赵刚的声音：“刘班长！是不是有指令了？我们都等着呢！”
“赵连长！旅长令：14时45分前转移炮位，目标日军步兵炮（坐标北纬34°38′，东经117°52′），等我方信号枪响，立刻齐射！”刘成对着听筒大喊，声音都有些发颤——刚才那三分钟，比打一场仗还煎熬。
可没等他松口气，小李那边又出了状况。日军发现了他的身影，几发子弹落在他脚边，他只好钻进旁边的断墙后，却不小心把工具包掉在了地上。刘成通过战壕里的观察孔看到了，心瞬间提到嗓子眼：“小李！先躲起来！别捡工具包！”
小李却摇了摇头，趁着日军换弹夹的间隙，冲出去抓起工具包，又钻回断墙后。这次他没再往前跑，而是从断墙后探出身子，对着炮连方向晃了晃手里的红布条——那是刘成教他的应急信号，红布条代表“线路已通，按原计划行动”。炮连那边很快回应，示意收到。
小李这才往回爬，回到战壕时，他的军裤已经被弹片划开一道大口子，手背的伤口还在流血，却笑着把工具包递给刘成：“刘班长，线路都通了！3营那边也确认了，能收到指挥部的话！”刘成赶紧拉过他，用急救包给他包扎手背，指尖碰到伤口时，小李疼得龇牙，却还是说：“没事，小伤，比上次训练时摔的轻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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