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尔玛雪河在雪山上飞奔的娇小身影，张岩多想自己能够替代她去面对后面的事情。
此时的张岩已经摸清了诺尔那扭曲的心思，她是想让尔玛雪河替代自己在幻境中雪山乳母的祖灵身份，让她以“罪人”的身份经历诺尔心中所谓的“苦痛”。
雪河，你的纯善让我与愿意呵护这份美好，可接下来的事并非善良可以解决。
现在，我只能在这里为你祈祷，希望你能够撑得下去。
雪山上到底是冷了些，张岩下意识紧了紧衣服。
却又马上意识到不对劲，目光落在前方伏在雪河耳边以言语蛊惑她的诺尔身上，皱了两下眉头，又望向远方的天边。
那里仿佛如梦幻泡影一般，模糊不清。
张岩立时想通了关键所在，心中对尔玛雪河的信心也多了几分。
或许，这方幻境另有玄机，应该对雪河有利而无害。
沿着山上稀疏的小径，尔玛雪河一路跑到了黑石寨旁的半山腰上，寨子中的光景清晰可见。
或许这里原本是一方宁静祥和的净土，此时却是千疮百孔。
高大却有些简陋的寨门早已被汹涌的商军踏破，如潮水般的妖兽大军在营帐之间肆虐，族人们拿起围猎用的弓箭、垦荒用的工具，更多的是赤膊着上身以被雪山磨砺过的体魄为武器的勇士。
即使家园已经破碎。
即使他们早已力竭。
即使圣洁的雪山已被杀戮玷污。
但他们依旧奋力压制着已经忍不住哀嚎的血肉之躯，与冲入家园的商军厮杀着。
不，或许厮杀并不准确，更多的是单方面的。
单方面的被屠杀。
尔玛雪河甚至看到双腿已经折断，双臂已被甩在一旁的族人靠着仅剩的头颅在地上匍匐前行。
不同于她心中的震撼，诺尔却是挂着扭曲的笑容，在她耳边肆意蹂躏她心中仅剩的勇气。
“哈哈哈，看到了吗？”
“看到这一切了吗？”
“你知道是谁拯救了他们吗？是谁帮他们从苦难中解脱吗？”
漫天的火光，不绝的哀嚎以及浓郁到令人晕厥的血腥味绘制的惨烈画卷让雪河忍不住闭上了眼睛。
这个动作却是惹怒了诺尔。
“罪人！谁允许你闭眼的！”
“睁大眼睛，好好看看，曾经的你们到底处在怎样的噩梦中！”
“是奴！是奴帮为你们赶走了噩梦，可你们却背叛了奴！”
“罪人！看着这一切，你们是不是应该对背叛怒愧疚，对奴忏悔！”
尔玛雪河双手拢在胸前，像是虔诚的修女向神明祷告。
张岩哥哥……雪河，雪河该怎么做才好？
脑海中闪过【駹】寨、木吉卓、张岩……
寨子中大家都很热情，都十分关照雪河，就算是闹出了笑话，也没有人嘲笑过自己耳朵听不见，大家总会摸着自己的头笑着说，下次注意就好啦。
木吉卓也经常摸着自己的头，说些‘雪河真乖’、‘雪河以后一定能做好’、‘雪河一定能成为合格的释比’的话。
张岩哥哥虽然嘴上不说，可雪河感觉得到他对自己的好，哥哥身上仿佛有神奇的魔力，让雪河不自觉地想要亲近。
自己，好像一直都在被别人呵护着。
好似一缕灵光照亮了昏暗的天地。
仿佛与天音降世，顺着声音看去，尔玛雪河仿佛看到寨子中的大家、木吉卓还有张岩，张岩更是踩着天阶走到走到她跟前，摸着她的脑袋说道：雪河觉得该怎么做就怎么做，就算出了意外，有我帮你担着。
“哈哈哈，怎么？吓傻了？罪人！想好怎么对奴忏悔了吗？！”
尔玛雪河明悟的样子落在诺尔眼中，却是被他曲解为看到惨像后的痴傻，这让她心情大悦，发出了只有雪河能听到的嘲弄。
在诺尔看不到的时空中，那缕照亮天地的灵光并未消散，反而像是甘霖浇灌在尔玛雪河身上。
圣洁的气息自雪河娇小的身体中飘出来，额头正中似有什么东西在皮肤下窜动，竟有一只眼睛从那里钻了出来，而她身上的衣物更显雪白。
雪河终于在幻境中替代了记忆中诺尔的身份。
白衣、额生三眼、牦牛角头饰，正是《刷勒日》中雪山乳母的样貌。
神性之下，不怒自威，倒是有了几分祖灵的样子。
雪河身上的变化自然被诺尔尽收眼底，却也因此变得更加癫狂。
“哈哈哈，奴当初就是这般！”
“尽情地愤怒吧。用奴的力量的，用雪山的力量，尽情地将他们蹂躏！”
诺尔身上的恶意、秽力、怨力不受控制地蔓延。
“将他们通通撕碎，让他们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已有明悟的尔玛雪河第一次直面诺尔心中的憎恨，目光瞥向诺尔，轻轻道了一句。
“雪河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我想祖灵大人一定是误会了什么，雪山的子民从未背叛过您”
诺尔刚想要反驳，却是对上了尔玛雪河眼中闪耀的太阳纹，竟然被太阳纹上流转的气息惊到。
“罪人！你懂什么！奴怎么可能背弃子民！你这家伙，根本不懂奴到底遭受了怎样的苦痛！”
山中的天气到底多变，先前还晴朗的天空开始飘雪。
尔玛雪河足尖轻点，就从半山腰上飘然落下。
刚一落地就被人认了出来。
“诺尔大人！”
瞧见尔玛雪河到来，族人们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力量，一把推翻身上的妖兽，立时振臂高呼，将周围人的目光都引了过来。
“是诺尔大人！”
“真的是诺尔大人！”
“我就知道诺尔大人不会放弃我们！”
振奋人心的消息迅速蔓延开来，鼓舞的士气瞬间冲散了压抑在此地的血腥味。
“雪山的勇士们！诺尔大人来了！大人一直庇护着我们！”
“勇士们！随我冲杀出去，让商人们看看我们雪山的血性！”
即使尔玛雪河还未做任何事，黑石寨中的战况就因她的出现瞬间逆转。
痛苦和哀嚎因她的出现变成了悍不畏死的勇气。
只因，他们知道，有诺尔大人在，即使他们身死，族群却能永续。
家园没了可以重建，只要诺尔大人还在，雪山族魂就不会消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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