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散到只剩薄纱时,陆泽宇和苏清媛已经踩着青石板走到老街口。桂香裹着福来顺的豆浆甜香钻进衣领,苏清媛抱着速写本的胳膊肘轻轻碰了碰他:“泽宇,你闻——启明斋的方向,有錾子敲瓷的声音。”
陆泽宇侧耳听,果然,巷尾传来“叮——叮——”的脆响,像春夜的虫鸣,裹着岁月的温度。两人加快脚步,刚转过“福兴里”的巷牌,就看见启明斋的朱红木门开着半扇,周爷爷蹲在台阶上,手里攥着把旧錾子,正对着块碎瓷片比划。他的蓝布围裙沾着瓷粉,白发被风掀起几缕,像落在肩头的桂瓣。
“周爷爷!”苏清媛喊了一嗓子,把速写本抱得更紧。
周爷爷抬头,眼角的皱纹堆成花:“来了?刚好,我刚把昨日收的那只成化杯的裂缝描出来——”话没说完,他的目光突然凝在陆泽宇身后,手里的錾子“当啷”掉在青石板上。
陆泽宇回头。巷口站着个穿藏青色中山装的老人,背挺得像老槐树,手里捧着个扎着蓝布带的木盒。他的鬓角全白了,可眼角的疤还是当年的形状——那是周爷爷提过的,师兄弟俩年轻时抢錾子划的。
“师、师兄?”周启明的声音发颤,膝盖蹭着台阶站起身,手掌在围裙上擦了又擦。
中山装老人笑了,眼角的疤跟着皱起来:“启明,二十年没见,你倒学会蹲在门口敲瓷片了?当年师父说你‘腿比錾子还硬’,现在倒软了?”
周启明扑过去抓住他的胳膊,指节泛着青白:“陈怀安!你个没良心的,当年说去南方‘闯瓷器行’,一走就是二十年,连封信都没有!”
陈怀安拍了拍他的手背,把木盒递过去:“急什么?我这不带着你当年修的碗回来了?”
木盒打开时,苏清媛发出小声的惊叹。那是只汝窑青瓷碗,釉色像雨后的天空,碗腹有道斜斜的裂缝,却被银锔子缀成了回纹——每一道锔钉都细得像发丝,顺着瓷纹蜿蜒,像给裂痕戴了串银项链。
“这是……”陆泽宇凑过去,指尖碰到碗沿,温温的,像摸着周爷爷的掌心。
“二十年前,我把师父传给我的碗摔了。”陈怀安坐在台阶上,指尖抚过碗身的锔子,“你师哥我当年混得风生水起,觉得‘锔瓷’是个穷手艺,直到碗碎在手里,才想起师父说的‘瓷是骨,锔是魂’。是启明蹲在我家灶头前,用了三夜,把这碗拼回来的。”
周启明别过脸,喉结动了动:“多大点事,你倒记到现在。”
“要记。”陈怀安把碗放回木盒,抬头看向陆泽宇,“我在杭州开了家陶瓷工作室,昨天刷微博看到你们的展览——那只粉彩牡丹瓶的锔子,还是你当年的手法吧?”他指了指周启明,“我带了三个徒弟来,最小的二十三岁,学拉坯的,说要拜你为师学锔瓷。”
陆泽宇的心跳漏了半拍。他下意识打开意识里的面板,“特殊任务”栏里的“意向人数”正从0跳到2,金色数字闪着暖光。苏清媛抓住他的手腕,指尖的温度透过袖口渗进来,她的眼睛亮得像星子:“泽宇,任务……有进展了!”
周启明的手悬在木盒上,声音哑得像旧留声机:“师、师兄,你说的是真的?有人愿意学这苦手艺?”
陈怀安从口袋里掏出张照片——三个穿工装的年轻人站在窑炉前,笑得露出虎牙:“昨天晚上他们还跟我视频,说‘要学最地道的回纹锔’。启明,你当年说‘锔瓷会死在我手里’,现在看,说不定能传到第五代。”
这时,陆泽宇的手机突然震动。林枫的语音炸出来:“泽宇!刚有个杭州的陶瓷工作室找我,说要和启明斋合作培养学徒!是不是你认识的?我就说这展览能炸!晚上烧烤我要加十串五花肉!”
陆泽宇举着手机晃了晃,众人都笑了。周启明抹了把眼睛,抓起台阶上的錾子往屋里走:“清媛,去厨房把我藏的梅干菜拿出来——你师哥当年最爱的梅菜扣肉,我今天要露一手!”
“我去买酒!”陆泽宇转身要走,陈怀安喊住他:“买瓶绍兴黄酒,要十年陈的——当年师父说,锔瓷成了,要喝黄酒。”
苏清媛抱着速写本跟在后面,笔尖在纸页上飞快滑动:周爷爷攥着錾子的背影,陈怀安摸着木盒的手,台阶上散落的瓷片,还有风里飘过来的桂香。她画得太急,铅笔尖戳破了纸,在周爷爷的围裙上留下个小黑洞,像颗没填满的星星。
“清媛,”陆泽宇接过她手里的速写本,用指尖把破洞抚平,“等下画完,给陈爷爷留张签名版的。”
苏清媛脸红了:“我、我画得不好……”
“好。”陆泽宇指着纸页上的周爷爷,“你把他的皱纹都画成了桂瓣,比照片还暖。”
两人走到福来顺的酒铺,老板笑着递过黄酒:“小陆又给周老头买酒?今天有桂花开,要不给你装瓶桂花酿?”
陆泽宇接过酒坛,桂花香气裹着黄酒的甜香涌出来:“要,给清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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