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影。”李晏转向一直静默无声的女子。
“在。”萧影微微颔首。
“你坐镇中枢,统筹策应。石勇小队深入敌后,所需的一切物资补给、信息传递、应急支援,由你全权保障。要确保他们后顾无忧。同时,传令各哨卡,尤其是北面防线,外松内紧,明哨可适当减少示弱,但暗哨必须增加一倍,提高警惕,防止对方有后续人马渗透。对郡城方向的监控也不能放松,王璠虽暂时蛰伏,但需防其与北边暗中勾连。”
“领命。”萧影的回答简短有力,她已然在心中快速规划着人员调配和物资准备。
议事堂的灯火彻夜未熄。详细的计划在反复推敲中不断完善。石勇连夜从“影卫”中挑选了三名好手:一人是山寨老人,猎户出身,对山林熟悉得如同自家后院,追踪技术一流;一人曾做过偷儿,身形灵巧,极擅潜行匿踪;还有一人心细如发,记忆力超群,过目不忘。石勇将边军斥候的反追踪、野外生存、情报研判等技巧倾囊相授,尤其重点讲解了如何通过马蹄印的深浅、形状判断马匹负载和行进方向,如何识别宿营痕迹判断人数和停留时间等诀窍。
翌日,天际刚刚泛起一丝鱼肚白,山林还笼罩在浓重的晨雾和夜色残余中。堡寨侧门悄无声息地滑开一道缝隙,四道如同融入环境的身影闪出,瞬间便消失在茫茫雾霭与密林深处。正是石勇和他的反侦察小队。他们身着特制的、染成黑绿灰驳杂颜色的粗布伪装服,脸上涂抹着用炭灰和草汁调制的油彩,背负着弩箭、短刃、绳索、以及足够五日的干粮、清水和急救药物,如同四只悄无声息的猎豹,扑向了北麓的崇山峻岭。
等待的日子,每一刻都显得格外漫长。山寨表面一切如常,垦荒、练兵、贸易仍在继续,但核心层的几人都清楚,北方的阴影已然投下。李晏每日都会站在堡墙最高处,向北眺望,目光仿佛要穿透重重山峦,看到那几骑幽灵般的探马,看清他们背后那只巨大的、若隐若现的手。
三天在压抑的平静中过去。北麓方向没有任何消息传回,这既让人不安,也说明石勇小队并未暴露,行动在隐秘中进行。
第四天深夜,细雨淅沥,寒意侵人。议事堂内,李晏正就着油灯微光,翻阅赵老蔫呈上的最新钱粮物资账册。随着山寨人口增加、军队扩编,各项开支急剧增长,账目也变得越发繁杂。赵老蔫年事已高,精力不济,虽尽心竭力,但账册中已能看出一些疏漏和混乱之处,记录模糊,盘点不清。李晏的手指划过一笔笔账目,眉头微蹙,心中暗叹:“内政管理,尤其是钱粮度支,非精细之人不能胜任。赵老忠心可嘉,但毕竟年迈,精力有限。长此以往,必生弊端。精通筹算、善于管理的人才,必须尽快物色了……” 这念头在他心中愈发清晰紧迫。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极轻微却异常急促的、如同雨点敲击瓦片般的叩门声——这是“影卫”紧急情报的特定暗号!
不待李晏吩咐,一直按刀立于阴影中的萧影已如鬼魅般滑至门边,悄无声息地拉开一条缝隙。一名浑身被雨水和夜露浸透、脸上带着极度疲惫却眼神锐利如刀的“影卫”探子闪身进来,正是石勇小队中的那名猎户好手。他单膝跪地,顾不上擦拭脸上的水珠,气息微喘却语速极快地说道:
“寨主!萧统领!石统领命我冒雨先行回报!已查明对方虚实!”
“讲!详细道来!”李晏霍然起身,目光如炬。
“是!”探子深吸一口气,稳定心神,清晰禀报,“据我等三日严密追踪观察,确认对方共有六骑!皆身着制式黑色皮甲,战马雄骏,鞍鞯齐整,装备极为精良,远胜郡城官兵。其为首者是一独眼汉子,面色冷峻,左眼戴着眼罩,行事极为老辣警惕,应是头领。他们每日昼伏夜出,行动诡秘,活动范围高度集中在北麓‘鹰嘴涧’、‘一线天’、‘老鸦岭’这三处最为险要、却也可能是隐秘通道所在的区域。”
他顿了顿,继续道:“他们并非走马观花,而是在这些地方反复勘察,测量山势宽度,探测溪流深度,并在几处视野极佳的制高点上,用特殊的、与我们不同的方式留下了隐秘的标记。石统领判断,他们是在绘制详尽的进军路线图和险要标注!”
探子的声音带着一丝更深的忧虑:“最重要的是,昨夜子时,雨势最大之时,他们其中一骑悄然脱离队伍,人不解甲,马不去鞍,向北疾驰而去,速度极快,显然是训练有素的信使。石统领综合判断,此人应是定期返回禀报情况的。他命我务必连夜赶回,将情况禀报寨主。他将继续带人盯住剩余五骑,并设法摸清其信使往返的周期以及可能的接头地点。”
“信使已走……”李晏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发出沉闷的响声,在寂静的雨夜中格外清晰。对方果然是有组织、有计划的系统性侦察,而且已经获得了初步的重要情报并送了出去。刘武周那边的决策层,很快就会有更明确的判断和后续指令。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