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云寨如同一张悄然拉满的强弓,弦已绷紧,蓄势待发。在全力应对西北“野狼沟”潜在威胁的同时,一双眼睛也始终密切注视着郡城新郡守张文远的动向。李晏深知,在这风云变幻的乱世,任何一处看似微小的涟漪,都可能在不远处掀起滔天巨浪。
数日后,萧影派出的“影卫”精锐,如同暗夜中的蝙蝠,带回了关于“野狼沟”的第一批详细情报。议事堂内,灯火摇曳,映照着众人凝重的脸庞。
“寨主,”萧影的声音清冷,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锐利,“‘狼骑’小队已于两日前离开‘野狼沟’,返回北方。临行前,‘狼嚎’亲自相送,态度……近乎谄媚。双方密谈内容不详,但‘野狼沟’随后便大举增派岗哨,加固寨墙,并派出了数支精干小队,像毒蛇出洞般向四周山林渗透,其勘察的重点方向……明显指向我寨东南外围的几处隘口。”
她顿了顿,补充了最关键的一点:“而且,他们的活动方式,不再是散兵游勇的劫掠,而是有组织的测绘和标记。他们在找路,找一条能绕过我们正面防线,直插腹地的路。”
李晏的手指无声地敲击着桌面,发出沉闷的响声。萧影的情报描绘出一幅清晰的图景:刘武周的触角已经伸了过来,并且“狼嚎”这条地头蛇,不仅接了,还在积极为虎作伥,开始实质性的敌对准备。
几乎就在萧影禀报的同时,周铁柱也带来了他从商贸渠道获得的消息,语气却带着几分疑惑:“寨主,我这边递话的渠道有了回音。奇怪的是,‘狼嚎’那边的反应有些矛盾。他听闻我们的警告后,并未强硬回应,反而下令……收缩了正对我寨方向的渗透人马,将其调往西北和正北活动。对我们提出的通商之利,他态度暧昧,既未拒绝,也未答应。”
一个情报说对方在积极备战争路,另一个却说对方在收缩直面自己的兵力。堂内顿时陷入一种诡异的沉默。黑熊挠着头,一脸不解:“这‘狼嚎’搞什么鬼?一边磨刀霍霍,一边又往后缩?”
石勇沉吟道:“这不矛盾。向我寨方向渗透侦察,是军事上的必要准备,是‘狼骑’给他下的命令,他不敢不从。而收缩正面兵力,则是他对我寨实力的忌惮,是听了我们警告后的自保之举。此人……是在骑墙观望,既想讨好刘武周,又怕立刻与我们撕破脸,引火烧身。”
李晏眼中寒光一闪,缓缓道:“石勇分析得透彻。‘狼嚎’此人,贪婪而狡诈。他就像一条闻到腥味的鬣狗,既想扑上去分一杯羹,又怕被猎物反咬一口。刘武周许下的好处,他想要;但立刻与我寨开战的代价,他不想独自承担。所以,他一边替刘武周探路,一边又在我们面前示弱,想左右逢源,待价而沽!”
他冷哼一声:“可惜,这世道,墙头草最是容易折断。他以为可以左右逢源,实则已将两头都得罪了。刘武周若知他首鼠两端,必不容他;我寨又岂容卧榻之侧有如此隐患?”
情况已然明朗:“野狼沟”这颗钉子,不仅埋下了,而且已经开始腐烂发臭,散发出危险的信号。
“传令石勇、黑熊!”李晏声音陡然转厉,“锐士营与‘影卫’的协同演练,即刻转向!重点演练西北方向的山地防御、伏击、以及夜间拔点突袭战术!在所有通往‘野狼沟’的必经之路上,增设暗哨,布设陷阱,加强巡逻密度。我要让‘狼嚎’的探子有来无回!要让他清清楚楚地知道,我黑云寨的刀,就架在他的脖子上!他若安分,或许还能多活几日;他若敢异动,我寨锐士,必以雷霆之势,将其连根拔起!”
“得令!”两人齐声应道,杀气腾腾。
就在黑云寨的注意力被西北方向的阴云牢牢吸引时,郡城方向,新任郡守张文远,在经过短暂的蛰伏后,终于开始推行他的施政方略。消息通过周铁柱的渠道,如同涓涓细流,汇入黑云寨,却带来了另一种截然不同的压力。
这位张郡守的举措,与王璠的急功近利形成了鲜明对比。他上任伊始,便以雷霆手段整肃郡府吏治,查办贪腐,官场为之一震;旋即宣布减免多项苛捐杂税,鼓励垦荒,招抚流民,一时间,郡内百姓竟有了一丝喘息之机。更令人玩味的是他对郡兵的整顿——淘汰老弱,加强操练,主旨却并非“剿匪”,而是明确的“保境安民”。
最耐人寻味的,是他对黑云寨的态度。在一次非公开的场合,张文远对身边心腹感叹:“黑云山民风彪悍,其势已成,根深蒂固。若一味剿杀,犹如抱薪救火,恐逼其铤而走险,祸乱更甚。当以抚为主,剿辅之,徐徐图之,方为上策。”
这番话,很快便一字不落地摆在了李晏的案头。
议事堂内,核心成员再次齐聚,气氛却与应对“野狼沟”时截然不同,带着一种更深沉的思虑。
“寨主,这张文远……手段高明啊。”周铁柱率先开口,语气凝重,“他不行霹雳手段,却施以怀柔之策。整顿吏治、减免赋税,这是在收买民心,从根本上动摇我们赖以生存的根基。其‘以抚为主’的言论,看似缓和,实则将难题抛给了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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