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熊闷声道:“俺看这姓张的比王璠更坏!王璠是真小人,这张文远是伪君子!笑里藏刀!”
石勇相对冷静:“黑熊兄弟所言不无道理,需防其诈。但观其施政,确是想稳定地方,恢复秩序。这‘抚’策,对我寨而言,短期看是压力减轻,但长期看……若百姓安居,谁还愿上山为寇?此乃阳谋,难以硬挡。”
冯默从内政角度补充,一针见血:“寨主,张文远此举,是在与我寨争夺最宝贵的资源——人心与人力。若郡内民生稍苏,流民来源必竭。我寨扩张之势,将受遏制。”
李晏静静听着,目光深邃如潭。张文远的出现,带来的不是刀光剑影,而是一种无声的侵蚀,一种更高层面的博弈。
“张文远是读书人,讲究的是‘不战而屈人之兵’。”李晏缓缓开口,声音平静却带着洞察一切的锐利,“他不要一时的战功,他要的是长治久安。减免赋税,安抚流民,整顿吏治,这是在拆我黑云寨的墙脚。他的‘抚’,是裹着蜜糖的毒药,是温水煮青蛙。比之王璠的明火执仗,更为难缠。”
他话锋一转,扫视众人:“但这也说明,他暂时不愿,或许也是无力,与我寨全面开战。这,就是我们的机会!”
“我们该如何应对?”萧影问出了关键。
李晏站起身,走到地图前,手指划过黑云山与郡城之间的大片区域:“他将‘球’踢了过来,我们不仅要接住,还要把球踢回去,并且要踢到我们想要的位置。他欲‘抚’,我们便示之以‘可抚’;他欲‘稳’,我们便助其‘稳’。但节奏和底线,必须由我们来定!”
他做出决断:“周铁柱,你设法通过可靠中间人,向张文远传递一个明确信息:黑云寨聚义,实为乱世所迫,只为求活,并非天生反骨。若郡守大人能约束胥吏,不再肆意盘剥乡里,我寨愿保黑云山周边商路畅通、乡民安宁,以此作为回应。记住,姿态要不卑不亢,只谈实际利益和共存之道,绝口不提归顺二字!”
“属下明白!”周铁柱领会了意图,这是要试探张文远的真实意图,同时为黑云寨争取一个事实上的自治空间和战略缓冲期。
“此外,”李晏目光锐利地看向众人,“张文远的怀柔,恰恰提醒我们,实力才是根本!军备绝不能松懈!‘匠作营’的研发要加速,‘元戎弩’、‘震天雷’必须尽快成型列装!冯先生,后勤保障是生命线,务必万无一失!”
“寨主放心。”冯默沉稳应道。
“萧影,‘影卫’的担子更重了。北边、西北、乃至郡城方向,我要所有风吹草动,尽在掌握!”
“明白。”
南北两线,潜流汹涌。西北是磨刀霍霍的明枪,郡城是笑里藏刀的暗箭。黑云寨这艘航船,行驶在越来越复杂的水域,既要警惕看得见的礁石,也要防备水下的暗流。
李晏独自登上最高的望楼,夜幕下的黑云山轮廓深沉。与张文远的交手,将是一场不同于沙场搏杀的较量,是人心、意志与远见的博弈。这场博弈的胜负,或许将真正决定黑云寨的未来,是啸聚山林的草寇,还是……能在这乱世中扎根立足的一方势力。
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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