哑泉一战的硝烟刚散,胜利的热浪就卷过了黑云寨每一个角落。堡门大开,凯旋的将士们迎着晨光回来,盔甲上沾着尘土和干涸的血迹,像无声的军功章。缴来的狼骑弯刀、破皮甲堆在校场一角,反着冷光,寨民们围在一旁啧啧称奇。那面被雷豹夺下的狼头旗,如今高高挂在议事堂前,飘得猎猎作响——从前让人发抖的图腾,现在成了黑云寨实力的见证。
冯默带着账房们忙前忙后,清点物资,安排郎中治伤,神色肃穆。周铁柱指挥人手抬出热饼肉汤,犒劳辛苦一夜的弟兄。整个寨子像一锅滚水,喧闹底下是劫后余生的庆幸和昂扬的斗志。
但议事堂里,气氛却截然不同。炭火盆驱着寒,却驱不散几位核心头领眉间的凝重。
“这仗赢了,有运气,也有必然。”李晏打破沉默,声音平稳。他坐在主位,目光扫过众人,“运气是兀骨太狂太急,自己钻进了套子。必然是咱们兄弟拼命,新家伙也好使。”他话头一转,语气沉了下来,“但这赢不是终点,是开头。兀骨吃了这么大亏,刘武周脸上无光,绝不会算完。下一回再来,恐怕就不是兀骨这种货色了。”
石勇点头接话:“寨主说得对。咱们的虚实,特别是震天雷的厉害,这仗打完就藏不住了。北边要是大军压境,肯定有备而来。眼下最要紧的,是怎么把这场胜仗的好处,变成咱们长久的本钱。”
黑熊刚灌下一碗酒,抹着嘴嚷嚷:“怕他个球!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咱的弩猛,雷更凶!再来,照样揍得他们娘都不认得!”
雷豹也挥着拳头喊:“熊哥说得对!寨主,咱们现在气势正盛,正好一鼓作气,把那个野狼沟端了!”
李晏看看他俩,眼里有点赞许,但脸色更冷静了:“能打敢拼,是咱寨子的根本。但在这乱世立足,光靠硬拼不行。”他正要往下说,堂外廊下传来极轻的脚步声。
众人扭头,见萧影悄无声息地进来,像一道影子。她还是那身利落的黑衣,脸冷冰冰的,看不出累,只有眼底一丝锐利,显是刚奔波回来。她径直走到李晏身边,没说话,只把一个小小蜡丸封着的铜管轻轻放在案上。
堂里顿时静了。大家都盯着那蜡丸。谁都明白,“影卫”的密报,往往意味着新动静。
李晏拿起蜡丸,捏碎封蜡,抽出里面的薄纸细看。他眉头先皱后展,嘴角甚至扯出一点冷笑。“好,兀骨倒是帮了个小忙。”他把纸条传给石勇、周铁柱他们看,“影卫急报,兀骨逃回野狼沟,吓破了胆,连宿都没过,抢了点粮食,就带着残兵败将慌慌张张往北边老巢马邑跑了。现在野狼沟里没了主心骨,留守的狼骑和狼嚎旧部为抢权,已经内讧火并,死了不少人。”
消息一出,堂里气氛变了。黑熊、雷豹互相看看,既解气又意外。石勇沉吟道:“兀骨跑回去,把败绩和咱们的厉害告诉刘武周,报复肯定更狠。但野狼沟内乱,确实是咱们拔掉这颗钉子的好机会。”
“不错。”李晏手指敲着桌面,眼里有光,“刘武周知道详情,绝不会罢休,要么派大军,要么耍阴招,压力肯定更大。但祸福相依。野狼沟内乱,人心惶惶,正好咱们下手。要是能趁机吓唬、分化、或者招降,不用死磕就拿下那里,咱们西北大门就稳了,将来对付北边,也能多点腾挪空间。”
他立刻下令,干脆利落,每一条指令都清晰明确,带着不容置疑的份量:
“石勇,抚恤赏功是头等大事。阵亡弟兄,每人抚恤翻倍,其家眷日后由寨中供养。受伤的,用最好的药,冯先生那里若有短缺,立刻去办。有功将士,按斩获和战功,即刻核验,赏银、布匹、乃至田宅,今日之内必须发放到位,不可寒了将士之心!”他顿了顿,语气转为严肃,“此外,防务加固刻不容缓。哑泉一带,虽胜不可轻敌。你亲自带人去勘察地形,不仅要修复关墙,更要在险要处增筑箭楼、暗堡,多设陷坑、拒马。我要哑泉在半月之内,变成一根真正的铁刺,让北边再来人,碰一下就得头破血流!寨子其他方向的哨卡,巡逻密度加倍,严防敌人狗急跳墙,从别处偷袭。”
“是!寨主放心!末将即刻去办,定让弟兄们无后顾之忧,让哑泉稳如磐石!”石勇抱拳领命,声音铿锵。
李晏微微点头,视线转向周铁柱:“铁柱,接下来的嘴皮子功夫,同样关键。你负责两件事:第一,把咱们大破狼骑、生擒其军官的消息,给我使劲宣扬出去!不仅要让周边村镇都知道,更要让郡城里那些官老爷和士绅们听得真真切切!怎么说,你清楚——重点突出北虏如何凶悍,而我寨如何为民除害,战力如何惊人!特别是‘震天雷’的动静,可以适当‘形容’得夸张些,要的就是让他们又惊又怕!”他眼神锐利,“第二,郡城方向的耳目,给我再放灵光些!我要知道张文远听到这消息后,是什么反应,说了什么话,派了什么人!他若有什么‘嘉奖’文书送来,第一时间呈报,我倒要看看,这位郡守大人,接下来要唱哪一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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