议事堂内,肃穆中透着压抑不住的激昂。炭火映照着每一张历经血战却更显坚毅的面庞。北麓鹰嘴崖那场干净利落的歼灭战,与西山隘口堪称典范的围歼战,犹如两记势大力沉的重锤,不仅砸碎了来犯之敌,更将黑云寨的赫赫威名,深深楔入了郡北每一寸土地。详细的战报已然呈上:阵斩敌军近二百,俘获敌酋及降卒亦近二百之数,缴获的兵甲堆积如山,粮秣足以缓解寨中数月之忧,而己方伤亡微乎其微。这是一场无可挑剔的完胜,足以在郡北绿林的道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李晏端坐于主位之上,目光缓缓扫过堂下肃立的众将——石勇面色沉稳,眼神深处是历经沙场后的镇定;黑熊身躯魁梧,浑身散发着悍勇无匹的气息;雷豹脸上激战后的红潮未退,写满了昂扬斗志;过山风则一如既往的精干机敏。看着这群追随自己出生入死的兄弟,一股睥睨天下的豪气在他胸中油然而生。他开口,声音并不高亢,却带着一种磐石般的沉稳和不容置疑的力量,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此一战,扬我寨威,壮我声势!北麓一线,雷豹、过山风,以区区五十锐士,迎战近八十北虏与府兵精锐,以寡击众,不仅全歼顽敌,更垒京观以慑北虏,壮哉!西山隘口,石勇、黑熊,依托地利,巧设埋伏,一战定乾坤,生擒敌酋庞洪,尽收其众,安我四方!此皆我将士用命,上下同心之功!”
他话语微顿,声调陡然拔高,如同出鞘利剑,字字铿锵,掷地有声:“凡此战中阵亡者,皆是我黑云寨的英雄!抚恤规格,按旧例加倍!其父母妻儿,从即日起,便由我黑云寨一力奉养,终身不负!所有受伤弟兄,不惜代价,用最好的金疮药,延请最好的郎中,务求个个痊愈,不留残疾!所有有功将士,无论大小,一律论功行赏,该升迁的升迁,该厚赐的厚赐,我李晏在此立誓,绝不吝啬分毫!石勇、黑熊、雷豹、过山风四位头领,临阵决机,身先士卒,当居首功!具体赏格细则,着冯先生会同石勇,即刻商议拟定,明日便张榜公示全军!我要让寨子里每一个弟兄都看得明明白白,为黑云寨流血拼命,值得!”
“谢寨主!愿为寨主效死!”这番掷地有声的承诺,如同点燃了干柴,让堂下众将热血沸腾,他们齐声怒吼,声浪几乎要掀翻议事堂的屋顶,昂扬的斗志直冲云霄。
就在这激昂的气氛达到顶点之际,萧影的身影如同融入光线的幽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堂口,她微微颔首。不需要任何言语,堂内瞬间便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她身上。
“寨主,”萧影的声音依旧清冷,不带丝毫波澜,“郡城最新密报。张文远已于昨日夜间得知其派往北麓的精锐府兵全军覆没的消息。”她语速平稳,仿佛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小事,“据内线描述,其在府内暴怒失常,摔砸了不少珍贵器物。”
周铁柱闻言,忍不住嗤笑一声,带着几分快意:“这老匹夫,费尽心机,到头来赔了夫人又折兵,活该他有今天!”
萧影并未理会,继续禀报,内容却更为关键:“据内线再三确认,刘武周派来的那名信使,目前仍被张文远以‘贵客’之名,软禁在郡守府后园一处独立院落内,不得随意走动,与外界的联系也被切断,但暂时并未加害。张文远正与几名心腹幕僚紧急密议,然意见纷纭,应对之策迟迟未定。目前郡守府内外戒备森严,如临大敌,恐其困兽犹斗,行极端之举。”
李晏眼中闪过一丝了然与讥诮,淡淡道:“困兽犹斗,垂死挣扎罢了。他如今是进退维谷,既怕我等挟大胜之威,趁势报复,直捣郡城;更怕扣押信使之事败露,刘武周腾出手来寻他问罪,届时便是灭顶之灾。传令下去,寨中各隘口、要道,戒备等级提升至最高,尤其是面向郡城的方向,多设明哨暗卡。告诉弟兄们,打起精神,严防张文远狗急跳墙,派遣死士行刺或进行其他阴私破坏。”
“是!我即刻去安排!”石勇抱拳领命,神色肃然。
接下来,具体的赏功细则和抚恤流程,李晏全权交由心思缜密的冯默和沉稳可靠的石勇共同拟定执行。话题自然转到了战后最棘手的问题之一——俘虏的处置。李晏手指轻轻敲击着黄花梨木的扶手,略作沉吟便有了决断:“庞洪此人,暂且单独关押,派人好生看管,别让他死了,也别让他跑了,日后或许还有用场。其余降卒,一律打散,仔细甄别背景和态度,暂时另立一营,划归过山风统一管辖操练,以观后效。眼下我黑云寨的首要之务,是趁着大胜之威,尽快将新旧力量融为一体,让寨子上下一心,铁板一块!唯有内部稳固,方能从容应对外部任何风浪。”
接下来的三日,黑云寨在一种高效而紧张的节奏中度过。清扫战场、安置俘虏、分发赏赐、抚慰伤亡者家属、整训士卒……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胜利的狂喜逐渐沉淀为扎实的秩序和愈发凝聚的向心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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