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之期,倏忽而过。
这三日里,黑云寨上下如同绷紧的弓弦,清扫战场、整编降卒、分发赏赐、抚恤伤亡,桩桩件件皆有章法。更显气象的是,寨中里外进行了一番彻底的洒扫整顿,聚义厅前的广场被拓宽夯实,一列列厚重的木案条凳摆放齐整,甚至临时搭起了一座丈许高的木台。寨门之上,“黑云寨”大旗迎风怒展,旗下新添数面色彩各异的旌旗,代表着已明确依附或示好的周边山头。一股盛会与军威交织的独特气息,笼罩着整座山峦。
郡北绿林道,风起云涌。黑云寨连破狼骑、吞并卧牛寨的消息,早已不胫而走。如今这“黑云宴”的英雄帖一发,更是激得四方云动。收到帖子的,自是心思活络,有的摩拳欲附强援,有的忐忑观望风向,更有暗中冷笑,欲观“鸿门宴”者。而未得帖子的,则不免惶惶,生怕被这新崛起的势力排除在外,断了前程。
清晨,薄雾未散,山道上已现人影。三三两两的骑手,或带精悍随从,或孤身赴会,沿着蜿蜒山路,向黑云寨汇聚。寨门处,由石勇亲掌,戒备森严。过山风领着斥候队精锐,隐于暗处,目光如炬,审视着每一个接近的身影。所有赴会者,无论身份,皆需在寨门外解下兵刃,由黑云寨士卒暂管,方可入内。
“呦!这不是黑风岭的赵当家吗?您也来了?”
“哼,刘疤瘌眼,你老鸦口不也颠儿地来了?眼下这光景,谁敢不来触这霉头?”
“啧啧,瞧这阵仗……了不得。听说前几日那一仗……”
“嘘……慎言!且看且说!”
广场上,先到的各路头领抱拳寒暄,低语交谈,目光却不时瞟向肃立的黑云寨士卒,以及远处校场传来的隐隐操练声。那整齐的呼喝、兵甲的反光,透着一股令人心凛的肃杀。
辰时正,朝阳破云,金光洒顶。聚义厅沉重的大门缓缓洞开。李晏并未即刻现身。先是冯默与周铁柱出面,引着各路人马按预定位置落座。案几上,已摆好大碗粗茶、大块熟肉、喷香炊饼,虽不精致,却管饱实在,透着绿林豪气。
待众人基本坐定,气氛微显躁动之际,陡然间,校场方向传来三声震天鼓响!咚!咚!咚!鼓声沉浑,压下所有嘈杂。众人下意识屏息,望向广场入口。
只见两队黑甲锐士,手持长戟,迈着整齐划一、沉重有力的步伐,从两侧通道并行而入,至木台前方左右分开,肃然立定。他们甲胄鲜明,眼神锐利,百战精锐的彪悍之气扑面而来,令在场许多靠劫掠为生的乌合之众头领暗自心惊。
紧接着,石勇、黑熊、雷豹、过山风等黑云寨核心头领,身着簇新皮甲,披风猎猎,按刀鱼贯而出,分立木台两侧。目光扫过台下,带着审视与威严。
最后,在所有人注视下,李晏缓步而出。他今日未着戎装,而是一身玄色劲装,外罩深灰色狼裘大氅,未佩多余饰物,却自有一股不怒而威的气度。他目光平静,步伐沉稳,一步步登上木台中央。萧影依旧如影随形,悄立侧后半步阴影里,似融于背景,又令有心人无法忽视。
广场鸦雀无声,众目聚焦于台。
李晏站定,目光缓缓扫过台下形色面孔,将或敬畏、或好奇、或戒备、或不服的神情尽收眼底。他未立刻开口,让沉默持续片刻,无形压力弥漫。
终于,他开口,声音清朗,不高亢,却奇异地传遍广场每个角落,带着不容置疑的平静力量:
“今日,李某设此薄宴,广邀郡北绿林道的各位英雄豪杰前来,承蒙诸位赏光,黑云寨蓬荜生辉。”
开场客气,却无多寒暄,直切主题。
“想必近日之事,诸位都已听闻。北虏刘武周,狼子野心,屡犯我境,屠我百姓;郡守张文远,昏聩无能,苛政虐民,更与北虏暗通款曲,欲引狼入室,置我郡北万千生灵于不顾!”
声渐沉,带凛然之气:“我黑云寨,虽处草莽,亦知保境安民之大义!前番北麓鹰嘴崖,狼骑与郡守府兵勾结来犯,被我寨将士奋力击溃,斩首垒京观,以儆效尤!西山隘口,卧牛寨庞洪不明大义,受宵小蛊惑,兴兵来犯,亦被我寨生擒其众!”
话语中,两场战绩轻描淡写般道出,却如重锤敲在每人心上。台下响起压抑吸气与低语。
“然,”李晏话锋一转,目光深邃,“北虏势大,郡府昏聩,单凭我一寨之力,或可自保一时,终难护郡北周全。今日请诸位前来,非为炫耀武功,更非欲称王称霸。”
声提高,带诚挚与决断:“李某之意,是欲与郡北所有心存血性、不愿坐视乡梓沦丧的豪杰之士,携手联合,共组盟约!以我黑云寨为前驱,汇聚众力,共御北虏之侵扰,共抗官府之压迫,互通有无,互为援手!”
“凡入我盟者,需遵三约!”竖三指,语气斩钉截铁,“一,盟内各寨,互不侵犯,守望相助;二,情报共享,尤是北虏、官府动向,需及时通报;三,若遇北虏大举来犯或官府无理清剿,需依约共同出兵抵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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