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将黑云山主寨浸染得肃穆而森严。巡夜士卒的脚步声在寨墙与哨塔间规律地回响,火把的光晕在料峭的秋风中摇曳,映照着一张张警惕而坚毅的面庞。
议事堂内,烛火通明,却静得能听到灯花偶尔爆开的轻微噼啪声。李晏端坐主位,指尖无意识地轻叩着扶手,目光落在侧壁悬挂的巨幅牛皮地图上,焦点凝聚在西山与靠山屯之间的区域。墨尘静坐于左下首,闭目养神,气息悠长,仿佛与这寂静融为一体。石勇按刀立于门侧,如同一尊铁塔,周身散发着凛然不可犯的气势。萧影的身影,则完全融入了主位后方的阴影里,仿佛不存在,却又让整个空间弥漫着一种无形的、令人心悸的张力。
他们在等。等一个消息,也在等一个人。
“报——”
一声短促而清晰的传报声自堂外响起,打破了沉寂。一名身着夜行衣、满身尘土与露水的精悍斥候快步踏入,单膝跪地,声音带着急促的喘息:“禀寨主!过山风头领已回寨,正在堂外候见!”
李晏叩击扶手的动作骤然停止,眼中精光一闪:“传!”
片刻,过山风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同样一身风尘,皮甲上沾着草屑与泥点,脸上带着连日追踪的疲惫,但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如同暗夜中的猎豹。他大步上前,抱拳行礼,声音沙哑却沉稳:“寨主!墨先生!石大哥!萧统领!属下回来了!”
“辛苦!”李晏起身,亲自将过山风扶起,“情况如何?”
过山风从怀中取出一个用油布严密包裹的卷筒,双手呈上:“寨主,西山那拨‘硬茬子’,共六人,已清理干净。缴获西山地势详图一份,其上明确标注了三处隘口防御薄弱点!另俘获领头者一人,轻伤俘虏一人,击毙四人。我方轻伤两人,已妥善安置。”
李晏接过图筒,并未立即打开,沉声问:“可曾确认身份?有无异常?”
“回寨主!”过山风语气肯定,“从缴获的腰牌和其行事作风看,确是宋金刚‘狼牙营’的尖哨无疑,专司测绘渗透。但有一处蹊跷……”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疑虑,“属下在其中一个想要逃跑却被我军射杀的人身上,摸索检查时发现内藏一块油布,油布中包裹了一小卷素绢,上书一组怪异符号,与之前山神庙截获的密信编码方式极为相似,但内容更短,像是一种确认或回报信号。此外,那名服毒的信使,在最后时刻曾嘶喊‘主人……不会放过……’,口音略带河洛腔,不似纯粹的北虏。”
墨尘此时缓缓睁开眼,接口道:“相似的编码……河洛口音……过山风,你的判断是?”
过山风肃然道:“墨先生,属下怀疑,这伙人虽是‘狼牙营’的人,但他们此次行动,或许……也受到了另一股势力的暗中引导或监视。那油布包裹的密信,或许是双重效忠的证明,亦或是郡守府借刀杀人、事后撇清干系的伏笔!”
李晏与墨尘对视一眼,彼此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凝重。局势比预想的更复杂。
“地图和密信,交由墨先生尽快破译。”李晏将图筒递给墨尘,然后重重拍了拍过山风的肩膀,“你们做得很好!此番不仅拔除了钉子,更挖出了更深层的隐患。功劳簿上,给你和弟兄们记上首功!先去歇息,伤员全力救治。”
“谢寨主!”过山风领命,躬身退下。他带回的情报,如同春风扫过湖面,让议事堂内的气氛更加微妙。
就在过山风退下约莫一炷香后,堂外再次传来脚步声,周铁柱的声音响起:“寨主,苏家的人已到寨门,石统领正引他们过来。”
“请。”李晏坐回主位,神色恢复平静,仿佛刚才的波澜从未发生。
片刻,石勇引着两人走入议事堂。前面是满面红光、带着商人惯有热情笑容的苏文谦,他身后跟着一位身着深灰色斗篷、身形略显单薄、帽檐压得很低的人。
“李寨主!诸位头领!深夜打扰,恕罪恕罪!”苏文谦上前一步,拱手作揖,声音洪亮。
“苏掌柜不必多礼,请坐。”李晏抬手示意。
双方落座。苏文谦先是照例一番寒暄,感谢黑云寨以往的关照,称赞寨主英明,随即话锋一转:“李寨主,实不相瞒,苏某此次前来,是奉我家东主之命,有两件要事相商。这一来嘛,是继续履行前约,这是新一批物资的清单,还请寨主过目。”他递上一份礼单。
李晏接过,扫了一眼,无非是盐铁药材等物,数量比上次略有增加。他微微颔首:“有劳苏掌柜费心。贵东主诚意,李某心领。具体交接事宜,仍由周铁柱与掌柜对接。”
“寨主爽快!”苏文谦笑容更盛,“这第二件事嘛……”他侧身,恭敬地示意身旁那位一直沉默的斗篷客,“便是我家东主对寨主您日前所提及的‘奇物’极为关注,特遣这位特使前来,希望能与寨主深入一叙,共谋长远。”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那斗篷客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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