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大的阅兵如同一场席卷山野的飓风,其带来的震撼与激荡,久久未能平息。那震天的怒吼、森严的军阵、凛冽的杀气,不仅深深烙印在每一位在场者的心中,更如同插上了翅膀,随着当日观礼的山民、行商之口,迅速传遍了黑云山周边百里。黑云寨与李晏之名,不再仅仅是一个盘踞山中的强梁符号,而是真正以一种不可轻侮的强军姿态,悍然闯入了周边大小势力的视野。
郡城之内,郡守张文远闻听探子回报,脸色阴晴不定,最终只是长叹一声,加紧了将家私南运的安排,对山寨的动向选择了更为谨慎的回避。北面,正与隋军对峙的刘武周部,其游骑似乎也收敛了几分,不再轻易靠近黑云山边缘。而远在太原,那份关于“黑云寨阅兵亮剑”的详细密报,也被悄然呈送到了秦王府的案头。
外部风云变幻,山寨内部,却在经历了一场酣畅淋漓的力量展示后,进入了一种更为沉静、更为坚实的状态。那股被激发到顶点的昂扬斗志,并未随着阅兵的结束而消散,而是沉淀了下来,化为一种深入骨髓的自信与秩序。士卒操练更加刻苦,工匠打造更加精益求精,内政管理更加井井有条。一种名为“强军气象”的气质,悄然成型。
阅兵后数日,夜幕低垂,山寨议事堂旁的静室内,炭火微红,茶香袅袅。李晏并未召集所有人,只与周铁柱、黑熊、石勇、雷豹、萧影、冯默、墨尘这几位最早追随或中期加入、共同奠定基业的核心班底围坐在一起。没有严肃的议题,更像是一次老友之间的闲谈,气氛舒缓而温馨。
李晏亲手为几人斟上热茶,目光扫过一张张熟悉而又略带沧桑的面孔,眼中流露出由衷的感慨:“回想数月之前,我等初聚于此,山寨初立,百废待兴,强敌环伺,可谓步步惊心。如今,再看我寨,士卒精悍,器械充足,寨墙高固,民心归附……恍如隔世啊。”
黑熊率先哈哈一笑,声如洪钟,透着悍勇与满足:“寨主说的是!想起当初刚跟着您的时候,咱们就几十号弟兄,几把破刀,吃了上顿没下顿,还得提防着别的山寨吞并。现在看看,嘿!两千精锐!强弓硬弩!连‘震天雷’这等利器都有了!放眼这太行山,谁敢小觑咱黑云寨!”
石勇点头接口,语气沉稳了许多:“是啊,从哨探营初建到如今各营协同,弟兄们是越练越精,这山寨气象,确实与往日大不相同了。”
雷豹也沉声道:“前锋营的崽子们,如今拉出去,个个都是以一当十的好手!”
周铁柱咂咂嘴,笑道:“俺老周别的不管,就知道现在寨子里仓库堆得满,弟兄们腰包鼓,婆娘娃娃脸上有笑,这日子,有奔头!”
冯默抚摸着手中温热的茶杯,脸上满是欣慰的皱纹:“匠作营从最初几个老伙计,发展到如今数百人,各司其职,还能琢磨出新玩意。看着寨子一天天兴旺,老夫这心里,比喝了蜜还甜。”
墨尘捻须微笑,眼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此皆赖寨主运筹帷幄,诸位同心戮力之功。更难得者,非仅武备之盛,乃人心之聚,制度之立……此方为立寨之根本,长治久安之基业。”
萧影虽未言语,只是静静地为李晏续上热茶,但清冷的眸光在扫过众人时,也柔和了许多。
李晏摆摆手,语气诚恳:“先生过誉了。若无铁柱、黑熊两位老兄弟最初鼎力相助,无石勇、雷豹诸位沙场效命,无冯先生匠心独运,无墨先生运筹帷幄,无影儿暗中护持,焉有今日之黑云寨?此乃我等众人,同心同德,共创之基业!”
他举起茶杯,以茶代酒,郑重道:“今日,仅以此茶,敬诸位!敬我们共同流过的血汗!敬我们亲手开创的这番基业!”
“敬寨主!”几人齐齐举杯,一饮而尽。杯中虽是清茶,情谊却浓于烈酒。一种历经磨难、共享成功的深厚情谊与绝对信任,在无声的交流中流淌。
放下茶杯,李晏的神色恢复了几分凝重,但目光却更加坚定:“然而,乱世未已,天下板荡。刘武周南下,李唐迎战,郡守怯战,四方势力犬牙交错。我黑云寨虽初具根基,然身处漩涡之眼,前途仍是荆棘密布,挑战重重。”
墨尘颔首:“寨主所言极是。立业已成,然守业、拓业之路,更为艰难。下一步,如何在这乱世中立足、发展,乃至……有所作为,需早做谋划。”
“下一步……”李晏目光投向窗外沉沉的夜色,仿佛要穿透黑暗,看清未来的方向,“首要之务,仍是‘固本’。继续强军、精械、积粮、聚才,将我们的根基打得牢不可破。其次,便是‘观势’。密切关注晋阳战局演变,与苏家渠道保持联系,研判天下大势。最后……”他顿了顿,声音低沉而有力,“便是‘待时’。等待一个属于我们黑云寨的机会。或许是与李唐的‘后话’,或许是其他变局。但无论如何,实力,永远是我们最大的底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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