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风口的影子还在动,可战术手电的光扫过去,水泥壁上什么都没挡住。我趴在地上,右腿旧伤压着排水管接缝,冷铁贴着掌心,一寸寸确认那道影子没有实体。
那一刻,记忆如锈蚀的齿轮般卡在喉间——十年前雪夜,也是这样一片死寂里,我曾以为黑暗中潜伏的只是风声。可它不是。它是背叛的呼吸,是战友倒下的前一秒,无人听见的喘息。而如今,这虚无的影子,竟又唤醒了骨髓深处的警觉:有些危险,从不靠眼睛捕捉。
周婉宁还昏着,血从肩胛骨往下渗,把冲锋衣内衬浸透了一片。我撕下背包夹层的防弹纤维布,裹住她伤口,咬破手指,在她掌心写下“E-7-19-Δ”。血字刚干,她指尖抽了一下,像是在回应。
那微弱的颤动,像极了女儿最后一次握我手指的模样——医院白炽灯下,她的小手轻轻勾住我的拇指,没力气说话,却用体温告诉我:“爸爸,别怕。”可这一次,我不敢想她会不会醒。我只能相信,她若醒来,第一件事会是骂我笨——明明她说过,“开门的人必须是我”,可现在,却是我在替她走完最后一段路。
我没再犹豫,收刀入鞘,背着她一脚踹开锈死的铁栅栏。外面是废弃检修道,风从高处灌下来,带着雪粒和金属锈味。头顶有通风井,爬梯嵌在水泥壁上,往上二十米就是实验室第七区入口。
每一步都像踩在回忆的残骸上。右腿的旧伤撕裂般作痛,仿佛时间从未愈合它,只是把它埋进了肌肉深处。我咬紧牙关,不让呻吟溢出唇边。不能停。只要她还有心跳,我就得把她送到那个门面前——哪怕那扇门后,等着我们的是一整个世界的谎言。
我托着她往上攀,每踩一级,右腿就像被拧了一圈。到顶时,手掌已经磨破,血混着铁锈黏在梯子上。通风盖板锁死了,我用匕首撬开一条缝,听见里面传来低频震动——不是机器运转,更像是某种共振。
那声音,像极了脑死亡监测仪上那条平直的心电曲线突然跳动的第一下。诡异、不规则,却又带着生命的节奏。我屏住呼吸,忽然意识到:如果这是幻境,为何它的脉搏,竟与我心底最深的执念同频?
我把周婉宁轻轻放下,靠在墙角。她呼吸浅得几乎摸不到,但我没时间找医疗包。纸条上的坐标指向十九号舱,她说“开门的人必须是我”,可现在她连睁眼都做不到。
我凝视着她的脸,睫毛在苍白皮肤上投下一小片阴影,像未完成的告别。你到底藏着什么秘密?为什么非得是你才能开门?是为了赎罪,还是……为了阻止我看见真相?可此刻,这些疑问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还记得你扑向炸点时的眼神——不是恐惧,而是决绝,像飞蛾扑火前最后一瞬的清醒。
我掀开盖板,翻身进去。
里面是一条镜面回廊,四壁全是整块玻璃,地面也铺着反光材质。我刚落地,系统界面突然闪了一下,签到按钮变灰,战场资源列表全部锁定。下一秒,界面上跳出乱码,像被什么东西干扰了信号。
世界仿佛被静音。没有风,没有心跳,甚至连自己的脚步声都被镜子吞噬。我望着无数个自己在镜中伫立,每一个眼神都空洞而陌生。这一刻,我终于明白什么叫“迷失”——不是找不到出口,而是分不清哪一个影子,才是真正的我。
走廊两侧的镜子里,开始出现影像。
左边那面,我穿着军装,手里拎着滴血的匕首,眼睛发红,正对着镜头吼什么。右边那面,我跪在地上,怀里抱着个穿粉色羽绒服的小孩,头歪着,钥匙扣掉在血泊里。再往前一点的镜子,我站在火场中央,脸皮半边焦黑,军装烧成了破布条。
都不是现在的我。
但每一帧都熟悉得要命,像是从我脑子里扒出来的记忆残片。
那些画面,像一把钝刀慢慢割开结痂的伤口。我不愿承认,可它们确实在我梦里反复上演。每一次醒来,枕头都是湿的。我以为那是愧疚,现在才懂——那是记忆在试图逃出来,提醒我某些被刻意遗忘的东西。而这些镜子,不过是把藏在我脑海角落的噩梦,一一摆上了台面。
我拔出匕首,轻敲最近的一面镜子。声音清脆,频率稳定。我又换了一面,敲了三下,共振波传回来有点颤。再试第三面——这一下的回音拖得特别长,和我心跳节奏一致。
就是它了。
那一声回响,像童年母亲唤我回家的铃铛,遥远却清晰。奇怪的是,越是贴近真实的情感,这虚假的世界就越难掩盖破绽。我忽然笑了——原来最坚固的牢笼,也挡不住一颗不肯撒谎的心。
我把周婉宁拖到角落,用绷带把她绑在支撑柱上,确保不会滑倒。然后退后两步,抡起匕首砸向那面共振镜。
玻璃炸开的瞬间,空气像被抽走了一样。
二十个赵卫国从四面八方走了出来,全穿着白大褂,脸上带着那种歪嘴笑。他们脚步一致,停在我面前五米处,围成一个圈。没人说话,可他们的影子在镜面上叠在一起,拉得老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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