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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的雨点砸在窗玻璃上,噼啪作响,织成一片混沌的灰幕,将教室外喧嚣的世界隔绝开来。高二(三)班教室里只剩下值日生阮桀,空旷得能听见自己呼吸的回音。他弯腰,正和地上一撮顽固的灰尘较劲,湿漉漉的拖把在水泥地上划出深色的水痕。
突然,“轰隆——!”
一道惨白的电光撕裂厚重的铅云,紧随其后的炸雷震得整栋教学楼都仿佛颤抖了一下。头顶的荧光灯管猛地一阵抽搐,发出濒死般的“滋滋”声,光线骤然熄灭,又在下一秒顽强地重新亮起,只是那光芒变得惨淡而游移不定。
阮桀被这突如其来的霹雳惊得心头一跳,下意识地抬头望向窗外。就在这光线明灭交替的瞬间,他眼角的余光捕捉到教室后门角落的阴影里,似乎有什么东西重重地、无声地倒了下来。
不是扫帚倒地的声音,也不是书包掉落。那是一种沉重的、带着某种难以言喻的滞涩感的闷响,仿佛一袋浸透了水的沙土砸在地上。
“谁?”阮桀握紧了手中的拖把杆,声音在过分空旷的教室里显得有些发虚,瞬间被窗外的雨声吞没大半。
没有回应。只有雨点更加密集地敲打着窗户,像无数只冰冷的手指在急促地叩击。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莫名涌起的寒意,慢慢挪动脚步,朝着教室后门那片被课桌阴影覆盖的角落走去。拖把的布条在地上拖出水痕,发出“沙沙”的轻响。
一步,两步。
空气中,一股陌生的、带着铁锈和泥土腥气的味道,随着他的靠近而清晰起来。
三步,四步。
他终于走到了近前。
角落里的景象让阮桀瞬间僵在原地,瞳孔猛地收缩,浑身的血液似乎都凝滞了。
一个少女。
她蜷缩着倒在那里,身体微微抽搐着。她穿着一身……阮桀从未见过的衣服。不是现代的任何款式,也不是他看过的古装剧里那种华丽飘逸的宫装。那是一种异常古朴、甚至可以说是粗粝的深衣,颜色像是被反复漂洗褪色的酱紫,上面用极细的墨线绣着一些他完全看不懂的、如同蜷曲小蛇般的纹路。衣料厚实得惊人,却已被雨水和……某种深色的液体浸透,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单薄而颤抖的轮廓。
更让他心惊的是她身上那些伤口。左肩的衣料被撕裂了一个大口子,一道狰狞的豁口翻卷着皮肉,深可见骨,暗红色的血正汩汩地向外涌,顺着湿透的布料,在她身下晕开一片令人心悸的深色。她的手臂、腰侧,也布满了细小的划痕和青紫色的瘀伤,有些地方甚至能看到擦掉皮肉后露出的点点惨白。
雨水顺着她湿透的长发往下淌,流过她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脸颊。她的嘴唇紧抿着,微微发紫,长长的睫毛如同被风雨打湿的蝶翼,无力地覆盖下来,在眼睑下投下一小片阴影。即便如此狼狈,她的五官依旧透出一种与这满身血污格格不入的、近乎凛冽的精致,像是一块被血泥包裹着的稀世美玉。
阮桀的大脑一片空白,足足过了好几秒,那迟来的震惊和恐惧才如同电流般窜遍全身,让他激灵灵打了个寒颤。手中的拖把“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喂!醒醒!你怎么样?”他几乎是扑跪下去,声音因为紧张而变调,手忙脚乱地想去查看她的伤口,却又被那血肉模糊的景象惊得不敢触碰。
似乎是听到了他的声音,少女的睫毛剧烈地颤动了几下,如同濒死的蝴蝶在做最后的挣扎。她极其艰难地、一点一点地掀开了沉重的眼帘。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
瞳孔的颜色比常人更深邃,近乎墨色,此刻却像是蒙上了一层厚厚的尘埃,黯淡无光。然而,在这片混沌的墨色深处,却骤然点燃了两簇微弱却异常执拗的火焰。那不是恐惧,也不是哀求,而是一种近乎野兽般的、对生存的本能渴望,以及一种……阮桀完全无法理解的、深不见底的戒备与疏离。这火焰与她苍白脆弱的身体形成一种撕裂般的对比。
她的目光异常缓慢地聚焦,艰难地扫过阮桀年轻却写满惊惶的脸,扫过他身上那件印着“市一中”字样的蓝白校服,最终,带着一种近乎迟钝的茫然,落在了教室前方。
墙壁上,悬挂着一个方方正正的电子钟。
鲜红的数字在惨淡的灯光下跳动着:**17:48**。
少女的瞳孔骤然收缩!那里面最后一丝茫然被瞬间碾碎,取而代之的是阮桀此生从未见过的、纯粹的惊骇和一种……仿佛看到了某种超越认知的、亵渎神明般的巨大恐惧!
“呃……”一声破碎的、带着血沫的抽气声从她喉咙深处挤出。她猛地抬起那只没有受伤的右手,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颤抖着指向那跳动着红光的电子钟。干裂的嘴唇剧烈地哆嗦着,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冰碴子里艰难地刮出来,带着浓重的、阮桀从未听过的奇特口音,冰冷刺骨,却又因为虚弱而断断续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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