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一明御驾亲征的决定,如同一块巨石投入死水,在肇庆城内外激起了滔天巨浪。恐慌并未消散,但却被一种更为复杂的情绪所取代——一种破釜沉舟的悲壮,一种被逼到绝境后迸发出的血性。街头巷尾的议论声变了调子,从“怎么办”逐渐转向了“拼了罢”!小皇帝尚且不惜以身犯险,我等草民,又何惜此身?
行宫内外,气氛紧张而有序。瞿式耜展现出老臣的沉稳与干练,昼夜不停地处理着海量的政务,调配粮草,安抚人心,弹压可能出现的骚动,为前线支撑起一个相对稳定的后方。他的须发仿佛一夜之间又白了许多,但眼神却异常坚定,他知道,此刻他多尽一分力,陛下在前线就多一分生机。
而真正的焦点,则转移到了城西的校场和那座神秘的皇庄工坊。
校场之上,战旗猎猎。以顾清风麾下五百“幼虎营”为核心,加上从反正官兵中紧急筛选出的两千余名相对可靠、且有死战之心的士卒,共计约三千人的“御驾亲征”部队,正在进行最后的整编和誓师准备。这支队伍人数虽少,却透着一股与以往明军截然不同的精气神。
“幼虎营”的五百少年兵,清一色身着紧急染制的暗红色战袄(以示与旧军区别),队列森严,鸦雀无声。他们脸上早已褪去稚嫩,只有经历过血火洗礼的冷峻和对皇帝近乎狂热的忠诚。他们手中的新式燧发火铳在阳光下闪烁着冷冽的幽光,腰间的皮带上挂着数枚黑沉沉、形似铁瓜的“震天雷”。这支部队,是朱一明信心的最大来源。
另外两千余官兵,则成分复杂,装备也参差不齐,多以刀盾长矛为主,仅有少量旧式火铳。但他们此刻也被这股悲壮的气氛所感染,被“幼虎营”那惊人的纪律性所震慑,更被皇帝亲征的勇气所鼓舞,士气竟也异常高涨。顾清风将他们打散重组,以“幼虎营”老兵为骨架,填充其中,进行着临战前最后的阵型演练,主要是练习如何掩护火铳兵,以及听从简单的旗语号令。
与此同时,皇庄工坊区域,气氛更是如同熔炉般炽热。苏绣绣早已将一切柔弱收起,挽起袖子,亲自坐镇指挥。炉火日夜不熄,铁锤敲击声、工匠的号子声、火药研磨的沙沙声交织在一起。一箱箱封装好的颗粒化黑火药被小心翼翼地搬上骡车,一支支经过最后校验的新式燧发铳被发放到“幼虎营”士兵手中。
而最引人注目的,则是工坊空地上那十具看起来颇为笨重、甚至有些丑陋的怪异装置——这是根据朱一明极度简化的描述,由老工匠们凭借经验紧急改造出来的“没良心炮”!
它的主体就是一个巨大的、用硬木和铁箍加固的简易抛射杆(类似大型投石机的抛臂),底座则是一个沉重的固定架。与投石机不同,它的“弹巢”是一个可以灵活调节角度的铁质凹槽,专门用于放置一个用厚油布和藤条紧紧包裹、重达数十斤的巨型炸药包!引信经过特殊处理,确保在抛射过程中不会意外熄灭。
这玩意毫无精度可言,射程也仅在百余步内,操作笨拙,移动困难。但它有一个无可比拟的优势——威力!一个炸药包落地爆炸的威力,足以将方圆十数丈内的人马撕成碎片,对密集阵型和土木工事有毁灭性效果!朱一明记得另一个时空里,这种土制武器在缺乏重火力的困境中曾发挥过奇效。如今,它成了他手中最后的、也是最具威慑力的王牌!所有恐惧,确实都源于火力不足!而这“没良心炮”,就是用来弥补这致命不足的疯狂尝试!
“苏姑娘,这……这玩意真能成吗?”一个老工匠看着那狰狞的装置,惴惴不安地问。
苏绣绣抹了把额头的汗珠,眼神坚定:“陛下说能成,就必须能成!抓紧时间调试,确保万无一失!这是咱们送给鞑子的‘大礼’!”
出发的前夜,朱一明秘密巡视了工坊,看着那十具“没良心炮”和堆积如山的火药、震天雷,他沉重的心情稍稍有了一丝底气。他紧紧握了握苏绣绣的手:“苏姐姐,后方和这工坊,就交给你和瞿师傅了。”
苏绣绣用力点头:“陛下放心!奴婢就是拼了性命,也会守住这里,为陛下源源不断提供补给!”
次日清晨,天色阴沉,仿佛也感受到了这悲壮的气氛。肇庆西门外,三千将士肃立,刀枪如林,旌旗蔽空。全城的百姓几乎都涌到了道路两旁,人山人海,却异常安静,只有风声呼啸。
朱一明出现了。他没有乘坐銮驾,而是身着一套特制的轻便皮甲,外罩明黄色龙纹战袍,骑在一匹温顺的战马上。他的身影依旧瘦小,但腰杆挺得笔直,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双眼睛,亮得惊人,扫过台下每一个士兵的脸庞。
瞿式耜率领文武百官,跪倒在道路旁,泣不成声:“陛下……保重龙体!老臣……在此恭候陛下凯旋!”
百姓们也纷纷跪倒,黑压压一片,许多人忍不住低声啜泣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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