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历十八年,冬末。
当北国的寒风依旧凛冽,辽东的白山黑水间渐次插满大明龙旗,帝国陆上疆土的廓清已近完成。朝野上下,弥漫着一种大乱初定、百废待兴的振奋之气。然而,就在这陆疆渐趋安稳之际,一股来自遥远南洋的急湍暗流,裹挟着血腥与硝烟的气息,猛烈地拍击着帝国刚刚平静下来的心脏,预示着海上霸权的争夺,已从暗处的角力,转向了明面的碰撞。
年关将至,北京城张灯结彩,虽不及鼎盛时节,却也透出难得的太平景象。紫禁城内,朱一明正与苏绣绣核算着年内新政推行、税赋减免的账目,欣慰于民力的初步复苏。枢密使顾清风则与户部、兵部商议着开春后如何进一步裁汰旧军、精简编制,以休养民力。陆上“固本培元”之策,看似稳步推进。
然而,一份由广东市舶司转呈、发自旧港宣慰司的六百里加急奏报,打破了这份平静。奏报称:“泊于旧港之大明商船‘安济号’,月前满载香料、锡锭返航,航至 满剌加(马六甲)海峡 以东洋面,遭三艘红毛夷(荷兰东印度公司,VOC)大型夹板战舰无端迫停、登船搜查,以‘走私违禁’为名,强掠贵重货物大半,殴伤船员,并扬言此后大明商船过峡,需向其 缴纳通行重税 ,否则‘炮火无情’!”
几乎同时,福建巡抚亦有急奏:往暹罗贸易的“金福号”船队,在昆仑岛附近被VOC战舰骚扰驱赶。
朱一明放下朱笔,目光骤冷,对顾清风道:“来了。红毛夷的爪子,终于从暗处伸到明处了。 他们这是要扼住我南洋贸易的咽喉。” 他深知,马六甲海峡乃东西洋咽喉,此处若被扼制,大明海贸命脉将受制于人。
事情迅速发酵。数日后,十余名身着缟素、面容悲愤的闽粤海商代表,在几位致仕官员引领下,敲响了登闻鼓,要求“叩阙陈情”,面圣直诉冤屈!
朱一明在武英殿偏殿召见了这些请愿者。为首的巨商陈德昌,跪伏于地,声泪俱下:
“万岁爷!小民等叩谢天恩!万岁爷光复神州,我等海商,日日焚香,盼的就是这海晏河清,能扬帆四海,报效朝廷啊!”
他话锋一转,悲愤填膺:“可那红毛番,贪得无厌,欺人太甚! 他们占了咬留巴,控着满剌加,如今竟敢在陛下您钦定的‘南洋巡弋区’内,公然劫掠王化之下的商船!‘安济号’被抢,‘金福号’被逐,这还只是冰山一角!多少船队被迫向他们缴纳买路钱,稍有不从,便是船毁人亡!”
陈德昌老泪纵横:“他们放话,说南洋是他们的内湖,大明船只不过是寄居的浮萍! 万岁爷!这马六甲,昔日是三保太监旌旗招展之地,如今竟成红毛番抽筋剥皮之所!海路梗阻,商贾裹足,东南百姓倚海为生者,生计顿绝! 长此以往,国朝体面何存?天威何在啊?!”
殿内群臣闻言,无不愤慨。海商之哭,哭的不仅是钱财损失,更是国格受辱,海权沦丧!
几乎在海商哭诉的同时,顾清风将一份更为详尽的军情司密报呈送御前。密报不仅证实了商人的指控,更揭示了严峻的战略态势:
“VOC巴达维亚总督马特索尔科,已获其本国授权,旨在 全面遏制我大明海贸复兴,独霸东西洋贸易利源。 其倚仗巴达维亚、马六甲、锡兰等要塞,组建强大舰队,近期活动愈发猖獗。”
“然,陛下圣虑深远,早有布局:”
“一、 海峡巡弋已行。 自去罗年光复合湾、设东宁总兵府后,陛下即命水师提督陈永邦,依托东宁、琼州、以及 新设的‘ 星洲 补给站’,定期派遣‘定远’、‘镇远’级战舰,组成 特混巡逻分舰队,南下南海,巡弋至 暹罗湾、纳土纳群岛 一线,实施 常态化战备巡航 与 商船护航。”
“二、 两岸水师协同。 延平郡王郑成功 所部水师,已整编为大明闽粤水师一部,受枢密院与水师提督府节制,其熟悉南洋水文,战力可观,已多次参与巡航,与VOC舰船已有海上对峙。”
“三、 补给链条初成。 星洲、金兰湾、 乃至旧港等地,我已秘密建立或正在洽谈物资补给点,为远洋舰队提供淡水、食物、简单维修支持。”
“当前困境: VOC舰队数量仍占优势,且以马六甲海峡为基地,以逸待劳。我巡逻舰队虽强,然远离基地,兵力分散,难以在远离本土的马六甲海峡深处,对VOC舰队形成绝对优势。 此次冲突,正是VOC试探我决心、挑战我前沿存在的升级行动。”
海商的哭诉与军情司的密报,在朝堂引发激烈辩论。朱一明召集群臣共议。
以户部尚书为首的部分文臣主张谨慎:“陛下!陆上方靖,国库不裕。红毛夷舰炮犀利,据险而守。马六甲远在万里,劳师远征,胜负难料。不若加强巡航,护商于近海,同时遣使严词交涉,或可令其稍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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