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山一战,惊心动魄。四大阴帅亲临,将那枉死城逃犯“无头鬼将”一举成擒,押回地府。我和阿琪虽受了些震荡,好在并无大碍,休养几日便恢复了元气。经此一事,我们对阴司的运作和幽冥鬼物的凶残有了更深的认知,心中对“秩序”二字,更多了几分敬畏。
此事过后,阴司令牌沉寂了很长一段时间,再无紧急讯息传来。想必那“噬魂鬼王”麾下逃犯一事,在赏善罚恶司已掀起轩然大波,后续清算整顿,非我等阳世行走所能过问。我们也乐得清静,将主要精力放回“奕航”的日常经营与自身修行上。
时值深秋,天高云淡,正是进补的好时节。阿琪开始忙着炮制秋梨膏、固元膏等滋补品,前来订购的街坊络绎不绝。我则每日打坐练气,温养那日强行施展“小五行诛仙印”雏形对经脉造成的细微损伤,同时更加系统地研读爷爷和王叔留下的典籍,尤其是关于符箓阵法与内丹修炼的契合之道,修行根基愈发扎实。
这日午后,阳光暖融,店里没什么客人。我正伏案临摹一幅复杂的“六丁六甲护身符”,店门被轻轻推开,风铃叮当作响。抬头一看,只见一位穿着洗得发白的蓝色工装、面容憨厚却带着几分愁容的中年汉子,搀扶着一位不断咳嗽、脸色蜡黄的老妇人,小心翼翼地走了进来。
“请、请问是小凯师父和阿琪姑娘吗?”汉子声音沙哑,带着浓重的乡音。
“是我们,大哥,大娘,快请进来坐。”我放下笔,起身相迎。阿琪也放下手中的药杵,过来帮忙搀扶老人在八仙桌旁坐下,又倒了两杯热水。
“谢谢,谢谢。”汉子连连道谢,自己却不肯坐,局促地站在一旁。老妇人咳嗽不止,气息微弱。
“大哥,别着急,慢慢说,大娘这是怎么了?”阿琪柔声问道,仔细观察老妇人的气色。
汉子叹了口气,眼圈有些发红:“俺叫刘老实,这是俺娘。俺们是南山沟刘家坳的。俺娘这病……唉,有小半年了!一开始就是咳嗽,没力气,在村里卫生所看了,说是肺气肿,打针吃药总不见好,反而越来越重。现在咳得夜里睡不着,痰里都带血丝了,饭也吃不下……眼看着人就垮了……”他声音哽咽,“听说镇上的‘奕航斋’二位本事大,心肠好,俺就……就带着娘来碰碰运气,求二位给瞧瞧,还有没有救……”说着,这憨厚的汉子竟要跪下。
我连忙扶住他:“刘大哥,使不得!快起来!医者父母心,我们一定尽力。”我看向阿琪。这类沉疴痼疾,已非寻常符水可解,需看阿琪的医术。
阿琪神色凝重,示意刘母伸出手腕,三指搭上寸关尺,闭目细品脉象。又查看了她的舌苔、眼睑,问了饮食起居等细节。良久,她松开手,对我和刘老实沉声道:“大娘这病,是积劳成疾,风寒入里,久咳伤肺,导致肺络受损,气阴两虚。病情不轻,拖得也久了。”
刘老实一听,脸色更白:“那……那还有治吗?”
“大哥别急。”阿琪宽慰道,“病根虽深,但并非无药可医。只是需要耐心调理,内外兼治。”她转向我,“小凯,大娘肺气已虚,易受外邪,需一道‘养肺安魄符’ 化水服用,先稳住心神,抵御外邪。我再开个方子,益气养阴,润肺化痰,修复肺络。”
我点点头,立刻净手焚香,铺开黄纸,凝神静气,笔走龙蛇,画下一道蕴含生机的“养肺安魄符”,化入一碗温水中,让刘母缓缓服下。符水入腹,刘母的咳嗽似乎缓和了些,气息也平稳了几分。
这边,阿琪已开好药方:太子参、麦冬、川贝母、阿胶、百合、款冬花、仙鹤草等,皆是益气养阴、润肺止咳、凉血止血的良药。她仔细交代了煎服方法和饮食禁忌,又包了些润肺的秋梨膏让刘母含着。
“刘大哥,这病急不得。你先按方子抓药,让大娘按时服用。三天后,你再带大娘来复诊,我根据情况调整方子。切记,要让大娘静养,避风寒,忌辛辣油腻。”阿琪叮嘱道。
“哎!哎!记住了!谢谢!谢谢张师父!谢谢阿琪姑娘!”刘老实千恩万谢,掏出皱巴巴的手帕,想要付钱。
阿琪按住他的手:“刘大哥,药钱不急,先给大娘治病要紧。等大娘好些了再说。”
刘老实感激涕零,搀扶着母亲,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我轻声道:“积劳成疾……怕是家境也不宽裕。”
阿琪叹了口气:“是啊。所以这药,得用见效的,也得考虑他们能负担得起。我尽量选了性价比高的药材。”
接下来的日子,刘老实每隔三五天便带着母亲来复诊。阿琪每次都非常仔细地诊脉,根据病情变化调整药方。有时加一味地榆炭加强止血,有时添一点陈皮理气化痰。我还根据大娘气虚的情况,画了几道“益气符”让她佩戴,辅助稳固元气。
功夫不负有心人。半个月后,刘母的咳嗽明显减轻,痰中血丝消失,脸上有了血色,能喝下小半碗粥了。一个月后,她已能自己慢慢走路,咳嗽只是偶尔几声。刘老实脸上的愁容也终于化开了,每次来都带着自家种的红薯、山野菜作为谢礼。
又过了半个月,刘母基本康复,只是身体还比较虚弱,需要继续食疗静养。刘老实带着母亲最后一次来复诊,坚持要付清药费。阿琪只收了成本价,将多余的钱硬塞回他手里:“刘大哥,大娘好了比什么都强。这些山货我们收下,钱你拿回去,给大娘买点好吃的补补身子。”
刘老实这憨厚的汉子,眼圈又红了,拉着母亲给我们鞠了一躬,才依依不舍地离去。
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我和阿琪相视一笑,心中充满了欣慰。这种用实实在在的医术和心力,帮助他人祛除病痛、重获健康所带来的满足感,是任何道法降妖都无法替代的。
“有时觉得,一剂对症的药,比一道高深的符,更能救人性命。”阿琪轻声道。
我点点头:“道法济世,医药救人,本是同源。 无论用何种方式,能解人危难,便是功德。”
秋阳透过窗棂,温暖地洒在店堂内,药香弥漫。“奕航”的日常,就在这治病救人、画符安宅的平凡点滴中,静静地流淌,平淡,却蕴含着最深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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