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石岩指着雨幕中那片越来越清晰的光亮,喊出“到了!”的时候,青珞几乎要虚脱地跪倒在地。那不是幻觉,不是海市蜃楼,是真实存在的、在风雨飘摇中顽强闪烁的温暖光芒。
那是一个坐落在山谷溪流边的村落。与垣都的宏伟规整不同,这里的房屋大多由圆木和巨石垒砌而成,低矮而坚固,屋顶铺着厚厚的茅草或青石板,散发着一种与山林浑然一体的古朴气息。村落周围设有简易的、由削尖的巨木构成的防御栅栏,只在靠近溪流的方向留有一个出入口,有手持火把和简陋武器的村民在警戒。
看到石岩一行人归来,尤其是还抬着一个担架,栅栏后的村民立刻发出了呼喊。很快,更多的人影从屋里冒雨冲了出来,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他们脸上带着担忧和急切,七手八脚地帮忙接过担架,嘈杂的询问声瞬间将青珞包围。
然而,这些声音传入青珞耳中,却让她刚刚放松的心弦再次绷紧。他们说的语言,与她从青岚、赤炎那里学来的、属于守垣司和垣都通用语的“官话”截然不同!这是一种更加古老、拗口,带着奇特韵律和大量喉音、舌根音的语言,语速快时,听起来就像山风呼啸或溪流撞击岩石。她几乎一个字也听不懂!
“石岩大哥回来了!”
“还带了外人?”
“担架上是谁?伤得重不重?”
“阿木说需要七婆的伤药,早就备下了!”
“快,抬到祠堂旁边的空屋去,那里干燥!”
青珞只能从村民们焦急的表情、手势和围绕担架的动作,勉强猜测出他们话语的大意。她紧紧抱着怀中的幼兽,下意识地靠近担架上的赤炎,像一株浮萍,突然被抛入了完全陌生的语言洪流中,刚刚获得的一点安全感又被巨大的隔阂感取代。她再次深刻地意识到,自己是个不折不扣的“外人”。
村民们也很快注意到了青珞这个陌生的、浑身湿透、狼狈不堪却眼神清亮的少女,以及她怀中那只即使受伤萎靡、依旧灵性逼人的雪白幼兽。好奇、审视、甚至是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目光,纷纷落在她身上。交头接耳的议论声更响了,青珞能感觉到那些视线在她奇特的(相对于九域而言)面容和衣物上扫过。
石岩显然在村里很有威信,他大声用那种古语对众人解释着,语速很快,青珞只隐约捕捉到几个模糊的音节,像是“商人”、“遇袭”、“林中所救”。他指了指赤炎,又指了指青珞,最后特别指了指她怀中的幼兽。
当石岩提到幼兽时,村民们的目光发生了微妙的变化。那警惕和好奇中,掺杂进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敬畏?几个年长的村民甚至微微躬身,对着幼兽的方向行了一个古怪的、类似祈祷的手势。幼兽似乎感受到了这种情绪,勉强抬起头,碧眸扫过众人,喉咙里发出了一声低弱的、却带着安抚意味的呜咽。这细微的叫声,竟让周围嘈杂的议论声瞬间小了许多。
“小姑娘,别怕。”石岩转向青珞,换回了有些生硬、但青珞能勉强听懂的官话,“村里人很少见到外客,有些好奇。我们的话是祖辈传下来的古语,跟外面不太一样。你先跟我们来安置你的同伴。”
青珞感激地点点头,低声道:“多谢石岩大哥。”
在村民们的簇拥下,赤炎被迅速抬进村落中心一座相对宽敞、由整块青石砌成的建筑里。屋内点着油灯和篝火,温暖干燥,一位穿着深色麻布裙、头发花白、面容慈祥却眼神锐利的老妪(七婆)已经等在那里,旁边放着药箱和捣药罐。
七婆检查赤炎的伤势时,神色凝重。她用古语快速对石岩说了几句。石岩眉头紧锁,转向青珞:“七婆说,他失血太多,内腑受创,还有一股诡异的阴寒之气盘踞不去,非常棘手。需要先用草药稳住心脉,再慢慢拔除寒气。但她需要一种长在悬崖边的‘阳炎草’作为药引,效果才最好,可现在暴雨如注,天黑路滑,根本无法采摘。”
青珞的心沉了下去。她看着赤炎苍白的脸,心中焦急万分。就在这时,她怀中的幼兽忽然挣扎着探出身子,对着七婆药箱里一种晒干的、叶片边缘呈锯齿状的红色草药叫了一声,又用鼻子朝门外某个方向使劲嗅了嗅。
青珞福至心灵,连忙对七婆和石岩说:“它……它好像知道哪里可能有这种草!或者……类似的?”她指了指那种红色草药。
七婆浑浊的眼睛猛地一亮,紧紧盯着幼兽,用古语喃喃道:“山灵指引……莫非真是……”她快步走到门口,不顾风雨,指着村落后方一座在雨夜中显得格外黝黑险峻的山峰轮廓,对青珞和幼兽说了一串话,语气激动。
石岩翻译道:“七婆说,那种阳炎草喜阳畏阴,通常只长在那座‘日灼峰’向阳的悬崖顶上。但现在……”他无奈地摇摇头。
幼兽却再次叫了起来,并用前爪坚定地指向村落侧面一个相对低矮、长满茂密灌木的山坡方向,碧眸中闪烁着确定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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