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确实是给我取的。”
祁愿盯着荀念生那双褪去幽蓝、重归澄澈的眼眸,指尖还残留着方才攥紧拳头时的酸胀感。方才紧绷的脊背稍稍放松,却仍带着几分审视,他喉结滚了滚,语气里藏着不易察觉的困惑:“我怎么感觉,秦言真身边就没几个普通人。”
话落时,窗外的风恰好卷着槐树叶晃了晃,细碎的影子落在荀念生米白色的针织衫上,像撒了把会动的碎墨。她没立刻回答,只是弯了弯嘴角,那笑意浅得像杯温凉的茶,从嘴角漫到眼底,却不说话。祁愿便与她静静对视着,空气里只剩下茶盘上余温渐散的热气,一缕缕飘着,缠上窗沿的铜铃,又轻轻落下来。
片刻后,还是祁愿先打破了沉默。他往前挪了半步,藤椅腿蹭过木地板,发出轻微的“吱呀”声,与巷外偶尔传来的脚步声错开。“到底是什么话,连让秦言真知道都不行?”他问得直接,目光却没那么锐利了,方才绷紧的眉峰也松了些,毕竟桌上那罐写着“真真的薄荷糖”的玻璃罐还在。
荀念生这才轻轻抬了抬眼,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青瓷茶杯的边缘,杯壁上还沾着几点茶渍。“祁愿,”她的声音比刚才更柔,像浸了温水的棉线,“我跟你是同类,但又不太一样,‘他’与你应该才是同类。而我就是荀念生本人,这具身体里,现在就只有我的意识。”
祁愿盯着荀念生的眼睛,似乎想从她的眼神里寻找出那分慌言与不诚,但她那里面没有半分躲闪,只有坦然。“你说的‘他’,”他顿了顿,语气里多了几分笃定,“和我一样的数据意识?”
“你猜得不错。”荀念生笑了,眼角弯起的弧度像月牙,“祁愿果然和真真一样聪明。”她垂了垂眼,指尖划过茶杯里沉底的茶叶,声音轻了些,“不过他已经在我身体里‘死’去了。死前,他拜托了我一件事情,就是等到你。”
“等到我?”祁愿重复了一遍,眉头又皱起来。他想起自己依附秦言真存在的这些日子,想起谭筱熙第一次点破他时的震惊,却从没想过,会有另一个“双生的同类”的痕迹,以这样的方式存在过。
“没错。”荀念生抬眼时,眼底闪过一丝怅然,像被风吹皱的湖面,“可惜他走得早,在我还没摸清‘等你’究竟是等什么的时候,就彻底消散了。”她轻轻叹了口气,声音里裹着点时光的凉,“不过还好,我今天终于等到你了。”
这话刚落,祁愿心里那点刚放下的警惕又冒了出来。他往后退了半步,后背重新贴上冰凉的墙壁,指尖又开始发紧:“你是不是……弑主的人?”他想起了谭筱熙亲口说的,他自己曾经也是弑主的人,那荀念生和那个死去的他,会不会也是。
荀念生却没被他的语气吓到,只是轻轻摇了摇头,动作慢得像怕碰碎什么。“我只是个带着承诺的局外人而已。”她的目光扫过桌上的薄荷糖罐,又落回祁愿身上,“我活了很久,比你能想象的还要久。也等了你很长时间,从‘他’消散的那天起,就一直在等。”她顿了顿,语气忽然变得郑重,“祁愿,你是一把锁。往后,你一定要帮真真。”
“那我该怎么帮他?”祁愿的声音沉了些,“秦言真到底被什么人盯上了?你既然知道这么多,就不能说清楚吗?”他想起秦言真每次陷入迷茫时的样子,想起自己在他脑海里感受到的那些细碎的不安,心里像堵了团棉花。
可荀念生只是轻轻摇了摇头,指尖碰了碰微凉的茶杯壁,眼神里带着点歉意:“我不知道啊。”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我能做的,只是把‘他’的话带到。现在,我的承诺也完成了。”
祁愿看着她,无奈地扯了扯嘴角。这种话说一半留一半的感觉,他已经不是第一次体会了,却还是觉得憋闷。“就这种没头没尾的话,还要特意回避秦言真?”他语气里带着点吐槽,目光却不自觉地扫过靠窗的藤椅,那上面还搭着浅灰色的针织毯,是秦言真喜欢的柔软质地。
“嗯。”荀念生点了点头,声音里多了几分认真,“不要告诉真真我的事情,也不要提‘他’。”她站起身,米白色的裙摆扫过小板凳的边缘,发出轻微的声响。“我每过一段时间,就要离开一个栖身之所,去下一个地方。”她的目光慢慢扫过这间屋子,墙上挂着的旧字画,书架上排得整整齐齐的书,桌角那罐薄荷糖,还有门框上那只刚被风吹过的铜铃。“我已经在这里待了二十多年了,说起来,还真有点舍不得。”
她说着,脚步轻轻挪到书架前,指尖拂过一本本封面有些磨损的书,动作温柔得像在抚摸旧友。阳光从窗外照进来,落在她挽着头发的发绳上,折射出一点微弱的光。她在书架前站了很久,久到祁愿都以为她不会动了,才慢慢转过身,眼神里带着点怅然,却又透着几分释然。
“以后,这家书屋就送给真真了。”她指了指柜台的方向,声音里带着点轻描淡写,却又藏着不易察觉的郑重,“钥匙在桌子上,压在一本蓝封面的书下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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