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愿的应声轻得像落在青石板上的槐叶,他亦步亦趋跟在桑琳身后,熟悉的街道在暮色里渐渐晕开暖黄的轮廓。街角那家“千寻”店的木质招牌还挂在原处,铜环在晚风里轻轻晃着,发出细碎的碰撞声。
桑琳从包里摸出钥匙,金属齿牙插入锁芯时发出“咔嗒”一声轻响,门轴带着陈年的微涩缓缓推开。祁愿下意识往桑琳身后缩了缩,压低声音呼唤:“秦言真。”
下一秒,身体的控制权便被平稳接走。取下了隐形眼镜后,秦言真活动了一下脖颈,骨节发出轻微的“咯吱”声,随即抬了抬新装的银色机械臂,指尖灵活地蜷起又展开,连带着小臂的金属纹路都泛着柔和的光泽。“比之前的轻了不少,博士手艺果然没话说。”他低声嘀咕,语气里藏着难掩的轻松。
“自言自语什么呢?”桑琳刚转过身,就看见他对着自己的手臂发呆,不由得嗔了一句。
“没事,姐。”秦言真挠了挠后脑勺,耳尖微微泛红,跟着她进门时顺手带上门,转身就扑向了客厅的沙发。柔软的布料陷下去一个深深的坑,他舒服地喟叹一声:“还是家里的沙发好,比婉莹子辰那边的强多了。”
桑琳看着他像猫一样蜷在沙发里的模样,眼底的担忧淡了些,只无奈地笑了笑:“多大的人了,还跟个孩子似的。”她说着转身往厨房走,浅色家居服的衣角扫过玄关的鞋柜,露出柜面上叠得整整齐齐的碗碟,那还是上周的餐具,自从弟妹们各自忙碌后,桑琳成了彻头彻尾的工作狂,大多时候窝在医院值班室,鲜少回来收拾。今天若不是特意请假赶回来,这屋子恐怕还维持着之前的冷清模样。
厨房传来水流哗哗的声音,秦言真刚要闭上眼歇会儿,脑海里突然响起祁愿的声音,带着几分沉郁:“秦言真,荀念生走了。”
他睁开眼的动作顿了顿,指尖无意识地攥紧了沙发巾:“祁愿……”
“你先听我说完。”祁愿的声音打断了他,随后便将上午在荀记书屋的情景缓缓道来,祁愿说得很细,当然,祁愿也很遵守约定没将荀念生离开的真正原因告诉秦言真。
“他还给你留了东西,你现在的上衣口袋里有一本蓝皮书,她把书屋送给了你,蓝皮书里面夹着一封信。你可以打开来看看。”
秦言真坐起身时,沙发垫弹起细微的声响。他沉默地摸向上衣内兜,指尖先触到蓝皮书粗糙的封皮,接着是黄铜钥匙冰凉的纹路,最后掏出了那封浅棕色的信封。信封封口处没有胶水,只贴着一张小小的便签,上面是荀念生娟秀的字迹:“后会有期”。
他指尖捏着信封边缘,指腹蹭过纸面的触感很轻,像是怕惊扰了什么。缓缓展开信纸时,带着墨香的字迹映入眼帘,荀念生温柔的声音仿佛就在耳边:
“真真啊,这封信我其实早就已经写好了,而且也早就想要亲手交给你,但是由于种种原因,一直都没有能够实现这个愿望。一方面是因为你经常不在我这里,让我很难有机会将这封信交到你的手中;另一方面,则是因为我自己实在是太过于舍不得了,总觉得一旦把这封信交给你,就好像是和你彻底告别了一样。
所以,今天我终于下定决心,把这封信交给你。真的非常抱歉,姐姐要拜托你帮我一个大忙,替我向奥托、玖柒还有格伦他们道一声歉。对于他们,念生姐姐真的是不辞而别,没有给他们任何解释的机会。
那天,当你过来拉住奥托的时候,我看到了你看向我的眼神,那一刻,我就知道你已经察觉到了一些不对劲的地方。没错,真真,你的直觉非常准确,姐姐确实是一个以变人。
姐姐从来都不是你们敌人,我只是一个倒霉透顶的人,不小心被卷入了一场事件当中变成了以变人,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我现在就是一个局外人而已。
如果有一天我们还能再次相遇,我一定会把所有的事情都原原本本地告诉你。我相信,姐姐和你们之间的缘分并没有就此结束,我一定还会回来的。
我希望当我们再次相见时,你能给我一个大大的拥抱,让我感受到你的温暖和善意。所以,希望你……一定要记得荀念生……”
信纸的末尾没有落款日期,只有一滴浅浅的墨渍,像是当时落笔时顿了太久。秦言真盯着那行“希望你一定要记得荀念生”,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浮现出荀念生的模样,她总坐在书屋的藤椅上翻书,阳光落在她发梢时,连碎发都泛着暖光,笑起来的时候眼角会弯成月牙,说话声音软得像棉花。
“后会有期了,念生姐。”他轻声说,声音很轻,却在安静的客厅里格外清晰,连厨房的水流声似乎都弱了些。
“你还好吗?”祁愿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担忧。
秦言真将信纸折好,放回信封里,连同蓝皮书和钥匙一起揣回内兜,指尖还残留着纸张的温度。“至少,我最不希望的事没发生。”他靠在沙发背上,望着天花板上的吊灯,语气里有释然,也有几分怅然,“念生姐并不是敌人,挺好的。那句话怎么说来着?短暂的分离是为了下次更好的相遇,信里不也说了吗,我们还会再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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