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先于意识归来。
不是锦鲤池里那种带着湿滑的凉,也不是灵堂外暴雨的湿冷,是从骨头缝里渗出来的、属于死亡的僵冷 ——
像沉在冬夜的冰湖底,连血液都带着凝滞的寒意。意识是碎的,像被水流冲散的玻璃碴,在黑暗里飘了很久,才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捞起、拼凑,硬塞进这具还带着 “死亡余温” 的躯壳里。
沈清辞(或者说,此刻占据这具身体的神魂)能清晰地感觉到身下丝绸寿衣的柔滑,也能触到棺椁内壁坚硬的木纹。百合的冷香浓得呛人,混着香烛燃烧后的烟火气,钻进鼻腔时带着刺痛感,提醒她身处的地方有多荒诞。
外界的尖叫、哭喊、桌椅碰撞声像隔着一层厚厚的水,模糊又遥远。
她没动,连眼都没抬 —— 那些惊慌的人脸、扭曲的表情,对她来说毫无意义。她所有的注意力,都在感知这具身体的 “复活”。
血脉还没完全活络,每一次流动都带着滞涩的沉重;肌肉硬得像生了锈的铁,稍微动一下就牵扯着酸痛;连呼吸都得刻意控制,才能避免胸腔传来的闷痛。
可就在这一片死寂的冰冷里,心脏的位置却燃起了一点微弱的火种,暖意在血管里缓慢游走,像初春的融雪,一点点驱散细胞里的寒意。
她试着勾了勾右手小指。
指尖僵硬地动了一下,幅度很小,却精准地回应了她的意志。
不是幻觉,也不是死后的臆想。她真的回来了,以一种打破所有常理的方式。
十七年的混沌迷雾还没完全散开,很多记忆仍是碎的 ——
比如小时候模糊的温暖、谢砚递来的桂花糕、沈雨柔给过的糖…… 但有一段画面,却像被冰刃刻在了灵魂里,清晰得可怕:
三楼楼梯口,沈雨柔甜腻的声音,掐进手臂的指甲,还有被猛地拽倒时,天旋地转的失重感。
是沈雨柔推的她。那个她曾懵懂依赖、以为是 “光亮” 的妹妹,笑着把她送进了死亡。
一股情绪在心底漫开,不是歇斯底里的愤怒,也不是哭天抢地的怨恨,是一种冷到极致的 “确认”—— 像法官敲下法槌,敲定了因果的归属。
灵堂的混乱还在继续,但声音渐渐远了。大概是宾客们逃得差不多了,只剩零星的啜泣和慌乱的低语。
她能感觉到几道灼热的目光盯在背上,来自沈国安和林婉 —— 那目光里有惊骇,有恐惧,还有一种看 “怪物” 的陌生,像在看一个完全不认识的人。
她不在乎。
她用手臂撑着棺沿,力道生涩却稳定,慢慢坐起身,再跨出棺椁。纯白的百合花瓣被她带落,粘在黑色的寿衣上,白得刺眼,黑得沉郁。
双脚踩在大理石地面上,冰冷的触感从脚底往上窜,却让她更清醒。她低头看了看身上的寿衣 —— 绣着繁复的缠枝莲,料子是上好的云锦,却宽大得不合身,裹在身上像件囚服。
不合身,也不合时宜。
她需要一个安静的地方,梳理现状,也适应这具 “死而复生” 的身体。
没看瘫在佣人怀里、脸色惨白的林婉,也没理会扶着额头、嘴唇发抖的沈国安,她迈开脚步,朝着记忆里 “沈清辞” 的房间走。步伐不算快,每一步都带着身体僵硬的滞涩,却踏得极稳。
还没逃走的佣人、几个胆大留下的远亲,见她走过来,像见了鬼似的往后缩,自动让出一条空道。
他们的目光里有惊惧、有探究、有嫌恶,像无数根针,扎在她身上,她却恍若未觉,径直穿过人群。
“痴傻沈清辞” 的房间在三楼,布置得像个粉色的糖罐 —— 蕾丝帷幔、毛绒玩偶、挂满墙的公主裙,处处透着刻意的 “娇憨”,却和此刻的她格格不入。她反手关上门,“咔哒” 一声落了锁,把所有喧嚣和窥探都挡在了门外。
房间里只剩她一个人。
她走到穿衣镜前,看着镜中的自己。
脸还是那张脸,苍白得没血色,眼尾却没了往日的茫然,取而代之的是深不见底的冷 —— 像寒潭里的墨玉,清晰地映出她的身影,冷静、理智,还带着点洞悉一切的漠然。
就在这时,一道冰冷的机械音,突然在意识深处响起,没有通过耳朵,直接钻进了她的脑海:
【检测到主体意识稳定,波动值<0.1%。】
【环境扫描完毕,当前世界规则解析中…… 解析进度:1%。】
【灵魂融合状态评估:稳定。完整度:70%。核心缺失模块:“爽灵”(情绪感知单元)。】
【自适应引导程序激活中…… 激活成功。】
沈清辞的眼神骤然锐利,盯着镜中的自己,身体瞬间绷紧,进入戒备状态。可预想中的攻击、异状都没有出现,只有那道机械音继续响起:
【程序加载完毕。您好,沈清辞。我是您的专属引导者,系统代号:归位。】
“归位?” 她低声重复,声音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冷静。不是疑问,是确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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