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渊背着夜凝霜,在绵延无尽的枯骨间跋涉。
他每踏出一步,肩胛骨上残留的两个锁龙钉孔洞便剧烈抽痛,未愈的伤口里渗出丝丝缕缕的黑血,瞬间被干燥的空气风干成痂。
体内的晶核跳动微弱如残烛,脑海中那个曾经无所不能的系统彻底静默,仿佛从未存在过。
唯一的回应来自他空荡的左臂,那条断臂处嫁接的冥藤义肢正缓缓蠕动,漆黑的藤蔓上亮起微弱的幽光,贪婪地吸收着散落在荒原上的游魂,以此维持着两人最后的生机。
夜幕降临,温度骤降,风声凄厉如鬼哭。
林渊找到一处倾塌大半的镇魂庙,勉强能遮挡风沙。
他小心翼翼地将夜凝霜安置在神像残骸后的角落,用自己身上唯一一件破旧的棉袄将她裹紧。
做完这一切,他才靠着断壁坐下,拔出腰间的匕首,毫不犹豫地划开右手手掌。
鲜血涌出,滴落在满是尘土的地面上。
他神情专注,以指为笔,以血为墨,在地面上重绘出一幅残缺的图谱——正是老瞎叔临终前,用指血在归墟石壁上画下的《葬脉图》残篇。
那条血线歪歪扭扭,却坚定地指向一个终点:北境绝地,咽骨峡。
就在图谱最后一笔落下的瞬间,远处天际陡然炸开一团诡异的血光。
紧接着,九道迅疾如电的黑线自四面八方破空而来,带着尖锐的呼啸声直扑这座小小的镇魂庙。
林渊瞳孔骤缩,那是黑袍使者麾下最难缠的“封印使”,每一人都手持刻满葬纹的青铜锁链,那是专为绞杀他们这类觉醒了异常力量的“异常体”而打造的刑具。
来不及思索,林渊一把抱起夜凝霜,转身冲出镇魂庙,一头扎进了愈发狂暴的沙暴之中。
身后,青铜锁链破开风沙的声响如跗骨之蛆,紧追不舍。
沙暴遮蔽了视线,也扰乱了方向,林渊只能凭借直觉亡命奔逃。
不知跑了多久,他脚下一绊,险些摔倒,定睛一看,才发现自己竟误入了一片诡异的枯林。
千百具形态各异的尸体被枯藤倒吊在树干上,随着狂风轻轻摇晃,像一串串风干的腊肉。
他们口中都含着一枚铜铃,却在狂风中寂静无声;眼窝空洞,却仿佛有无形的意识在其中流转,齐齐“注视”着他这个闯入者。
林渊心中警铃大作,正欲绕开这片不祥之地,一具离他最近的吊尸突然张开了嘴,一个苍老沙哑的女声从中传出:“想活命,就把她放下。”
那声音并非出自尸体的喉咙,而是空灵地从四面八方传来,仿佛来自地底深处。
林渊脚步一僵,还未反应过来,整片林子的吊尸竟在同一时间缓缓转向他,干瘪的喉咙里发出了整齐划一的同一句话:“你背的是‘锚’,不是人。”
锚?
林渊心头巨震,瞬间醒悟。
这是尸语婆的地界!
传说中,她能与死者通语,方圆百里的死者都是她的耳目。
他咬了咬牙,没有回头,迅速在附近挖开一个沙坑,将夜凝霜轻轻放入,用沙土将她掩埋,只留下一丝微弱的缝隙用以呼吸。
他知道,在尸语婆的监视下,任何小动作都无济于事,唯有坦诚,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做完这一切,他独自一人,一步步走向吊尸林的最深处。
那里立着一块断裂的石碑,正是传说中的引魂碑。
碑文早已被风沙磨平,只在底部留下一道蜿蜒的裂痕,形状竟如同一条干涸的脉络。
林渊走到碑前,再次割开手腕,任由鲜血滴入那道裂痕之中。
当他的血渗入碑缝的刹那,整片大地都开始轻微震颤,周围所有的吊尸瞬间闭上了嘴,恢复了死寂。
一道佝偻的身影在弥漫的沙尘中缓缓浮现,灰白的长发遮住了她的面容,脖颈上缠绕着蠕动的尸虫,散发着浓郁的死气。
她,就是尸语婆。
她伸出干枯如树枝的手,轻轻触摸着被林渊鲜血浸润的碑面,口中发出如诵经般的低语:“九百年前,初代葬主为镇压‘那个东西’,亲手斩断归墟三脉,将自己封印于心室之外……如今脉眼松动,你,是来为这残烛续火的?还是来点燃这整座坟山的炸药?”
林渊迎着她深不见底的目光,脸上浮现一抹冷笑:“我不是来选的。我要让幽墟开口,告诉我,当年到底是谁把她关了进去。”
尸语婆沉默了,似乎在衡量他话语中的分量。
片刻之后,她忽然发出一声怪笑,猛地撕开自己胸前的烂布,露出里面早已停止跳动的胸膛。
她伸手探入,竟从中掏出一颗仍在微弱搏动的、布满尸斑的心脏!
她将那颗尸心重重按进引魂碑底部的凹槽中,嘶声道:“那就用死人的记忆,换活人的路!”
尸心嵌入的瞬间,整块引魂碑骤然亮起,幽蓝色的纹路如活物般在碑面上苏醒、蔓延,最终构成了一幅完整而庞大的《葬脉图》!
那图谱远比老瞎叔所绘的要复杂百倍,清晰地分出三条主脉:一条通往怨念汇聚的“幽墟”,一条指向尸气凝结的“阳冢”,最后一条则没入死寂尽头的“冥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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