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雾如帐,笼罩荒原。
阵法中央,那幽幽红光骤然大盛,仿佛巨兽睁开了血色的瞳孔。
那些繁复的纹路不再是死物,它们像拥有生命的赤色长蛇,在地面上急速游走、延展,发出令人牙酸的“嘶嘶”声。
所过之处,无论是那道虚幻的引魂碑残影,还是散落四方的三百吊尸腐骨,乃至深嵌地底的锁龙钉遗痕,都被毫不留情地拖拽、吞噬,尽数卷入阵心。
墨七郎死死盯着那座疯狂吞噬着天地间阴邪之气的阵法,喉结滚动,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你不是要开门……你是要把自己变成那把独一无二的钥匙。”
他的话音未落,阵中骤然响起万鬼呜咽之声。
大地开裂,一只只惨白的手臂从泥土中挣扎而出,紧接着是无数残破的身躯。
那些曾惨死于封印使之手、被镇压在此地无尽岁月的冤魂,竟在此刻从地底爬出。
然而,它们没有半分怨毒与疯狂,反而不约而同地朝着阵法跪伏下来,冰冷的额头深深触碰着焦黑的土地,姿态谦卑而狂热,仿佛在迎接一位分别了无数纪元的君王。
林渊紧闭双眼,任由那股君临天下的威压席卷全身。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心脏中的怨雾子核、脊椎内的尸气子核、以及脑海里的死寂子核,正在以前所未有的频率开始共振。
三核共鸣,归墟核心的波动再也无法掩饰,这无异于在黑暗的深海中点燃了一座灯塔,必将引来守门人最疯狂、最彻底的围剿。
但他别无选择。
每一次归墟的低语,都在加速剥夺着夜凝霜的生命,若不能尽快进入中枢,斩断那跨越时空的因果联系,她终将被初代葬主的残念彻底同化,沦为一具没有灵魂的容器。
阵成刹那,风停云滞,天地失声。
北方的星穹之上,那座恢弘的倒悬死城轮廓猛然下沉了数百丈,云层被无形巨力排开,仿佛有什么难以想象的庞然大物正欲挣脱束缚,降临人间。
与此同时,林渊全身的经脉如脆弱的瓷器般发出连绵不绝的碎裂声,冥藤义肢寸寸崩解,化为齑粉,而他新生的血肉则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出死灰,一块块暗紫色的尸斑在他皮肤上浮现。
这是强行模拟初代葬主状态,引来的最直接的异化反噬。
“呃啊!”剧痛贯穿神魂,林渊却死死咬住舌尖,不让自己倒下。
他强行挺直即将崩溃的脊梁,将最后一滴燃烧着生命本源的心头血,狠狠注入阵眼之中。
干裂的嘴唇开合,一段来自《葬脉图》残篇中的禁忌秘语,被他用嘶哑的声音一字一顿地诵出:
“非继非承,自焚为引;不拜不降,以命开陵!”
话音落下的瞬间,整座逆向葬仪大阵轰然拔地而起,化作一道逆向旋转的血色光柱,裹挟着万千冤魂的嘶吼,悍然无畏地直冲天际!
它没有去攻击那座倒悬之城,而是以一种更为蛮横的方式,在城池下方的空间中,硬生生撕开了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漆黑裂隙。
然而,就在林渊准备踏入那道裂隙的瞬间,一道狼狈的身影踉跄扑来。
铁面判官浑身浴血,手中的符令“砰”地一声爆碎成灰,他眼中满是惊骇与绝望:“守门人已经感知到归墟异动!不是一处……是三脉齐震!幽墟、阳墟、虚墟……它们全都要醒了!”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话,那道刚刚成型的空间裂隙开始剧烈震荡。
透过扭曲的光影,隐约可见死城那扇尘封万古的巨门前,第七层巨椁的棺盖竟微微开启了一道缝隙。
一阵微弱至极的敲击声从椁内传出,其节奏……竟与墨七郎怀中夜凝霜的心跳声分秒不差,完美同步。
林渊的动作顿住了。
他猛地转身,将已经陷入深度昏迷的夜凝霜小心翼翼地交到墨七郎手中,声音因虚弱而显得有些飘忽,但意志却坚定如铁:“带她进咽骨峡最深处的枯骨窟,找到尸语婆,她有办法为凝霜续命。”
墨七郎眉头紧锁,死死抓住林渊的手臂:“你一个人去?你看清楚,那不是门,那是坟口!”
林渊的目光穿透了震荡的裂隙,望向了那片深不见底的黑暗,以及黑暗中那口与夜凝霜遥相呼应的巨椁。
他轻轻挣开墨七郎的手,唇边泛起一丝苦涩而释然的微笑:“我知道……所以我才必须去。这一世,我不再是替她守墓的人了。”
话音未落,他纵身一跃,整个身影瞬间被那择人而噬的黑暗吞没。
空间裂隙在他进入后猛烈收缩,最终在一声不甘的嗡鸣中彻底闭合。
原地,只余下一缕微不可查的银蓝色血丝,如羽毛般飘落,不偏不倚地缠绕在墨七郎那把断齿铁铲的刃尖上,悄无声息地渗入了斑驳的锈迹之中。
几乎在同一时间,现实世界,千里之外的三处绝地发生了惊天剧变。
北境,咽骨峡深渊底部,原本死寂的黑水潭陡然沸腾,散发着恶臭的漆黑尸水冲天而起,形成一道贯通天地的水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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