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如练,洒在忘川寺那终年不化的积雪上,泛起一片惨白而死寂的光晕。
禅房内,全息投影早已消散,但“建筑师”那冰冷的、不容置疑的声音,却依然像一条盘踞在陈默脑海中的毒蛇,不停地嘶吐着诱惑与威胁的信子。
“超越国界,成为至高秩序的维护者……”
“否则,就像枯枝一样,被历史的车轮碾碎……”
二十四小时。
这就是神明留给凡人的,最后的倒计时。
陈默像被抽去了脊梁一般,瘫坐在那个刚刚还在散发着幽蓝光芒的蒲团上。
他低头,看着自己这双在键盘上敲击过无数次“买入”与“卖出”的手。
就在几个小时前,这双手刚刚创造了一个奇迹。
它从全世界最凶残的庄家口中,抢下了整整三十亿的血肉。
但现在,他觉得这双手是如此的脏。
因为有人想借这双手,去掐断那片养育了他的土地上,脆弱的咽喉。
三十亿。
这个曾经能让陈默在梦中笑醒的数字,此刻,却变成了世界上最讽刺的笑话。
这笔钱,原本是他用来向林轩、向秦风、向那个把A股核心资产托付给他的赵老,证明自己能力的勋章。
可现在,它却成了那张“投名状”的前定金。
如果接下它,他陈默,将从明天起,成为整个华尔街甚至“均衡理事会”座上最尊贵的宾客。
他将拥有不可一世的权力,足以在任何一个国家的资本市场上翻云覆雨,成为真正的“人上人”。
但代价是…… 他在那一瞬间,想起了很多人。
想起了除夕夜,父母在充满烟火气的老旧小区里,给他包的那顿热气腾腾的饺子;想起了那些在股灾中即使亏损惨重,却依然在他微博下留言“默皇加油,你是全村的希望”的散户;想起了林轩那句充满了少年意气的“我们要当华夏资本的矛与盾”…… 那是一棵大树吗?
也许在“神”的眼里,那确实是一棵长满了分叉、需要修剪的树。
但在陈默的眼里,那是一个个活生生的人。
是亿万个像他父母一样,只想过好日子、努力工作、充满希望的……同胞。
修剪他们?
把自己当成高高在上的“园丁”,去裁决他们的命运?
“呵……”
一声压抑到了极致的、充满自嘲与悲凉的笑声,从陈默的喉咙里滚了出来。
就在这时,禅房的门,被轻轻推开。
一身灰色僧袍的林苍渊,缓缓走了进来。
他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走到了那台布满裂痕的【天演】系统旁,伸出那枯如树皮的手,轻轻抚摸着上面那一道道触目惊心的伤痕。
那是他作为战士,曾经存在过的证明。
“觉得很绝望,是吗?”
林苍渊的声音,在空旷的禅房里回荡,带着一股穿透岁月的苍凉。
“在那样庞大、冷酷、几乎不可战胜的力量面前,任何个体的反抗,看起来都像是蚍蜉撼树,可笑,且不自量力。”
陈默抬起头,那双通红的眼睛里,满是挣扎与痛苦。
“你也……经历过吗?”
林苍渊的手指停在了一道最深的裂痕上,目光变得幽远。
“二十年前。也就是1997年。”
“那时候的我,和你现在一样年轻,一样骄傲,手里握着那个时代最先进的‘系统’。当索罗斯的量子基金带着整个西方的游资,像一群嗜血的鲨鱼一样扑向东南亚时,我也收到了同样的‘邀请’。”
“他们承诺给我想要的一切,只要我在那个关键时刻,切断港币的联系汇率,配合他们做空香港。”
陈默的心脏猛地一缩。
1997,那个惊心动魄的年份。
“你……拒绝了?”
“是啊,拒绝了。”
林苍渊苦笑一声,指着面前这台废弃的神器,“代价你也看见了。我的【天演】在随后的对决中,被他们的核心猎手——代号‘宙斯’的人,进行了降维打击。系统核心代码被摧毁,我一夜之间,从神坛跌落凡尘,只能像只老鼠一样,躲进这深山古寺,苟延残喘了二十年。”
说到这里,林苍渊转过身,那双浑浊的眼眸,在这一刻,竟然爆发出了一种摄人心魄的光芒!
他死死地盯着陈默,一字一顿地说道:
“但我这二十年里,每当我午夜梦回,想起当年在那场保卫战中,守住的那维多利亚港的灯火,守住的那千万家庭的饭碗……”
“我从没有后悔过一秒钟。”
“孩子。”
林苍渊走到陈默面前,双手按在他的肩膀上,那手掌上传来的温度,烫得吓人。
“成为他们的敌人,你可能会失去一切,你的财富,你的前途,甚至……你的生命。”
“但如果你低下头,成为了那把剪刀……”
“从那一刻起,你就失去了灵魂。”
“一个没有灵魂的躯壳,就算拥有了全世界,也不过是一条被人拴着链子的……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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