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鹤真人离去不久,清心轩内,那清心檀的余韵与云雾灵茶的清香尚未完全交融散尽,空气中便悄无声息地融入了一缕若有若无、带着湿意的清冷雨气。这气息并非来自窗外依旧沉闷的天空,而是源于一种更为精纯的水属灵韵,仿佛将江南烟雨的朦胧与深秋夜露的寒凉一并携来。
下一瞬,听雨楼主月无瑕的身影,便如同从一幅水墨丹青中淡然走出,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清心轩门外。她依旧身着那袭不染尘埃的素白长裙,身姿窈窕,宛如月下孤莲。只是,她那原本就清冷如玉的容颜,此刻更显苍白,几乎透明,不见一丝血色,如同上好的宣纸,清晰地映出眼底那抹难以完全掩饰的疲惫与虚弱。强行窥探“时光泪珠”所带来的天道反噬,显然远未平息,仍在侵蚀着她的本源。
然而,与这苍白病容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她那双清澈如寒潭的眼眸。此刻,这双眸子里没有了之前的迷茫与震骇,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历经冲击后沉淀下来的明亮与坚定,仿佛在无边黑暗中终于望见了一缕指引方向的微光。
林素心早已静候在此,见到月无瑕,她同样上前,姿态恭敬却不失林家之主的从容,微微躬身:“月楼主,前辈正在轩内,请随我来。” 她的声音平和,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
月无瑕对林素心轻轻颔首,算是回礼,随即迈步踏入清心轩。
她的礼仪与云鹤真人那般近乎弟子的谦卑不同,带着听雨楼特有的清冷与孤高,却又不失分寸,每一个动作都流转着自然的道韵,流露出一种发自内心的、对未知与强大的纯粹敬重。她盈盈一礼,声音清冷如玉珠坠入冰盘,带着些许虚弱的沙哑,却依旧字句清晰:“听雨楼月无瑕,拜见尘奕前辈。前日晚辈不自量力,妄动秘法推演前辈踪迹,惊扰前辈清净,实乃大过,望请前辈海涵。”
尘奕依旧倚在软榻上,姿态未变,目光却已从窗外收回,落在了月无瑕身上。那目光看似平淡,却让月无瑕生出一种被从里到外、从肉身到神魂深处都被彻底洞彻的感觉,比之前云鹤真人的感受更为强烈,因为她伤在本源,触及神魂。
“窥探因果,自有其价。”尘奕的声音没有任何波澜,只是平静地陈述着一个事实,“你强行触及时光壁垒,虽只得一鳞半爪,反噬亦非你所能轻易承受。寿元折损,应在百年之数;更麻烦的是,道基受时光之力侵蚀,已现裂痕,若不得法,前路将断。”
月无瑕娇躯猛地一颤,本就苍白的脸色更是褪尽最后一丝血色。对方甚至无需探查,仅凭一眼,便将她竭力隐藏的最深层、最严重的伤势说得分毫不差!这不仅仅是修为的差距,更是对天地规则、对因果命运理解上的天壤之别。最后一丝因对方年轻容貌而产生的、潜藏于心底深处的细微疑虑,此刻彻底烟消云散,只剩下无尽的敬畏。
“晚辈……知错。”她低下头,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这错,并非指向冒犯,而是指向自身修为的不足与曾经的妄自尊大。
“罢了,念在你初犯,亦非存心,也算不得什么大事。”尘奕随意地摆了摆手,那姿态,仿佛对方损失的百年寿元、受损的求道之基,在他眼中不过是孩童跌跤擦破了皮般微不足道的小问题。他话锋一转,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兴味:“你此来,除了请罪,又‘看’到了什么?”
月无瑕闻言,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中的悸动。她没有再试图去推演任何关于尘奕的讯息,那代价她已无力承受第二次。只见她素手轻抬,自她那宽大的云袖之中,取出一卷卷轴。
这卷轴并非寻常的丝绸或帛锦,材质似某种古兽之皮,又似经历万载风霜的灵植纤维鞣制而成,呈现出一种温润的淡黄色,上面散发着极其古老、苍茫的气息。卷轴两端是以某种沉寂已久的神木为轴,上面雕刻着密密麻麻、细如蚁足的奇异符文,这些符文并非装饰,隐隐与周围的天地灵气产生着极其微弱的共鸣。
“前辈明鉴,晚辈不敢再行任何窥探之举。”月无瑕双手将卷轴奉上,神态郑重,“此乃我听雨楼自上古时代便世代秘传的《南域山水脉络古图》。此图并非攻防之宝,亦非灵力汇聚之物,而是我楼中历代先辈,耗费无数心血,足迹遍布南域每一寸土地,甚至深入诸多绝地、秘境,以其独有之‘溯源灵瞳’秘法,结合心血魂念,记录下的南域最真实、最本源的地脉走势、山川灵气运行之轨迹、水脉灵枢之节点……”
她略微停顿,似乎在组织语言,以最准确的方式描述此物的价值:“……此外,图中还标注了一些鲜为人知的隐秘上古阵法遗迹残留,以及一些因天地变动或特殊地质而形成的、极其不稳定的‘空间薄弱之点’。这些信息,于寻常修士或宗门而言,或许并无大用,但晚辈思及前辈游戏风尘,游历世间,或许此图能为您提供些许微不足道的方便,略减旅途劳顿,或能指引前辈前往一些有趣却人迹罕至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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