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少儿孕中腰脊酸软、踝肿,侍医言其早年元气亏耗需静养。
去病忧之。途逢苏玉持素布,念其可纾母劳且名正相见,禀明卫少儿,得应允,诫以妹礼相待。
去病急辩:
“苕华旧事余悸,累及玉儿则苏礼、舅父不饶!”
卫少儿失笑许可。
苏玉入府司移榻、陪话等轻务,去病常携补品往视,趁无人授麦饵、枣脯。
她见去病或喜或愠,多因卫青训诫、陈府身份窘迫,苏玉常逗之劝之,二人渐生默契。
卫少儿身子渐愈,问苏玉脱籍筹思,知她缺财帛与保人,取赵桑昔年遗布囊相赠。
玉儿拒之,便暂存她物、嘱日后遇困己遣平阳侯府派轻役。
复忆己同龄诞去病,曾谎称他父远役,嘱苏玉勿妄提去病随母姓之事,恐碍其前程。
俄有家吏入禀皇后车驾将至。
苏玉忙扶卫少儿整饬衣饰,不敢轻慢。
卫子夫由宫人扶入陈府。
苏玉搀卫少儿上前,瞥见皇后指甲染红蓝花汁、腕佩玉镯。
二人坐定,中宫侍驱闲杂。
苏玉退外廊,听内间语声高低。
“闻侍医回禀,姐姐近来常言腰酸,夜寐不宁,可有妨?”
“无妨,只是身子虚,腹中胎气沉,走两步便觉乏,侍医已开安胎药。”
“姐姐宽心,我已令宫里备下人手药材,断不致误,待临盆之日,若有半分不适,即刻使人入宫报信。”
“多谢皇后挂怀…”
卫少儿顿了顿,似有话说:
“阿寿前日言‘日后要如舅般上战场’。我倒想起一事——”
她垂眸压低声:
“你说…是否与他提及生父霍仲孺之事?我恐他日若得军功,仍随母姓卫,旁人提及我旧日身份,终怕误他…”
内间静了片刻,方闻卫子夫的声音,较先前沉:
“姐姐怎提及此事?霍仲孺当年未曾照拂阿寿
——将此事告知他,有何益处?”
“我只觉…他该知晓自身根脉在哪。”
“姐姐糊涂!”
卫子夫声带劝诫,未动火
“阿寿此刻靠着卫家,方能入营学骑射,才有日后上战场立军功之机。”
她端起蜜水抿了口:
“前年卫青破右贤王时,陛下连三个外甥都封侯,若阿寿将来立战功,获爵位,卫家便是‘五侯’并立。”
顿了顿,似斟酌着:
“如今我贵为皇后,但此若因阿寿的姓氏授人以柄,被人翻出你与他的旧事,连带你我出身都要被人嚼舌根。”
“可…他总归是要晓得的!”
卫少儿喘口气,声发颤:
“我近来身子不好,只怕若不在,来日霍仲孺若闻风寻来攀附
——彼时他功成名就,认,则被斥‘功成认弃父’;不认,又落‘不孝’话柄。倒不如让他知晓,早做筹谋。”
卫子夫打断她,缓和道:
“我并非言要永远瞒,待他立军功,霍仲孺再来,是认是拒,皆由他做主。
认,便是‘霍家有此子荣光’;
拒,便是‘生父早年弃养,不屑攀附’,谁还敢嚼舌根?”
她稍顿,似在掂量卫少儿能否听进:
“眼下卫家受陛下信重,卫青的军功镇得住朝堂,无人敢拿‘姓氏’做文章。待阿寿自身挣爵位时,纵是霍仲孺来了,亦要看他脸色
——此番方护他周全之法。”
里面静了会儿,传来卫少儿低低的应声:
“你说得是,是我思虑未周。”
“此非思虑不周。”
卫子夫温声
“为母者,皆盼子嗣步步稳妥耳。”
见她心结渐解,卫子夫浅笑岔开话头:
“对了,阿寿已十六,我想为他择一门亲事。最好是列侯之女,或是宗室旁支之女
——将来亦可助他几分。不过眼下他须先随卫青历练,立些军功,方有实据,旁人亦无从置喙,我才能求陛下。”
卫少儿叹气:
“前阵子阿寿同我说,看中卫府一侍婢名苕华,想纳为妾室。我与卫青说了,原想为她择配人家,也算体面。”
她顿了顿,声沉:
“谁知那侍婢不甘心,私下图机会缠着阿寿。卫青当即动了火,直接发落了。我哄了许久,才顺过来他的性子。”
卫子夫沉默片刻:
“卫青虽急,却无错处。阿寿身旁妾所谓,然正妻必得精挑,何况乃官奴。届时旁人会说他‘私宠奴妾’,毁他前程事小,连累卫青在军中的声名、让宫里人攻诘卫家,才是大事。”
卫少儿连连点头:
“皇后所言极是。阿寿年少,不过一时兴味。真要让那侍婢缠久了,传出闲话,不光毁了他,还得让卫青被同僚戳脊梁,连带你在宫中也要被人旁敲侧击。”
苏玉听得心下紧,猛戳着拇指
——原来阿寿先前与侍女相从颇近,竟被发落了。
她想起阿寿总偷偷塞吃的,后背冒汗。
内间传卫子夫声:
“我今日带来人参,你令庖厨炖汤,好自将养。阿寿那有卫青看顾,莫须挂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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