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次日卯时
回师号角于阴山南麓营中响起,去病翻身上马,见卫青主力已列前队
——公孙贺左军在左,李蔡右军在右,中间是押护俘虏与牛羊的部伍。
张骞骑马随卫青身侧,手持导旗,不时停步标方向。
辰时刚过。
部伍过最后一片盐碱地,马蹄下的沙砾渐成黄土
——离定襄愈近,地愈坚实,马行亦稳。
邢山从后队追上来,手里举着个羊皮袋:
“剽姚校尉,李军掾令末将呈战报——他说这是最后一份,至定襄需上交。”
去病接过羊皮袋,里面是赵丛抄的战报:
“匈奴两千三百级,俘籍若侯、季父等贵族十八人,获牛羊三千六百头,马百二十匹。”
他核毕数字,抬头问:
“卫大将军的战报何在?”
“已统计毕,比我等多,主力斩五千余级,还收右贤王旧部千余人。”
邢山摸了摸腰间的匈奴弓:
“李军掾言此次论功,我部当为头功。”
“能调苏礼兄妹至卫府便好。”
去病的声音很轻,却被旁边的赵隶听见,他攥紧手中马绳,心下微茫。
午时日头正烈。
部伍至定襄外哨所。
寨上塞卒已扬旗,见是汉军,即放下吊桥。
剽姚校尉随卫青主力入寨,闻百姓喧哗
——定襄人似早得信,皆立路边观望。
有卖水老汉举陶罐喊:
“大将军需水否?新沸之!”
卫青让部伍在营寨外停下。
苏建带着文书吏过来:
“俘虏与牛羊押入北营,贵族单独囚于西帐,李军掾言长安驿使明日便至,需将名册理妥。”
他言未毕。
赵丛抱竹简自后队奔至,几欲触苏建之乘马:
“李军掾令末佐呈最后一批供词——此乃籍若侯招供,言右贤王已往漠北遁矣。”
卫青接木牍,阅毕递与张骞:
“你依此写报捷文书,傍晚前送长安。”
张骞应喏欲行,忽指远处的尘土:
“是卫府的人来了!”
果见十骑自东门入,为首者乃卫府家僮,禀:
“将军,长安有讯
——陛下令将军回师后休整数日,再入都报捷;复言,令剽姚校尉偕行。”
卫青颔首,去病俯首长抚马颈,见赵隶方往马料袋中撒盐
——此乃旧例,马入营需饲盐,以平其途路之躁。
“诸人各整行橐可也。”
去病抬眼扫过徐自为几人
“不日便回长安,应携之物、应清之事,皆先理妥。”
“喏”
赵隶和其他人齐声应喏,望着去病走进中军帐,心下皆忐忑
——此番回长安,去病既欲为他脱籍,又记挂苏家兄妹,究竟先办哪桩才好?
卫大将军一行人抵长安时,已是回师后第三日。
苏建刚安顿好部众,便即刻拟觐见奏递往宫中。
未过半日,宫里传回话:
次日觐见。
去病见卫青在府中整理军书,上前问:
“舅父,赵隶脱籍的事,具体该依何章程?”
卫青放下木牍,对侍立一旁的苏建道:
“你同校尉讲。”
苏建躬身应:
“回校尉,按汉制,除奴籍文需先呈平阳侯府。侯府核其情由,钤印允准后,方可转递尚书台,由台官覆核,再呈陛下制可。”
去病眉头微蹙,对苏建道:
“你此刻便拟文书。就写赵隶善饲战马,随我出征调度得当,今军中需留用,务必写明是军中需用
——写完即刻送平阳侯府,跟门仆说清,这是驰驿文书,让彼等今日务必核批。”
“喏。只是侯府或有迁延,需备副册否?若逾期未批,明日觐见时,校尉可持副册向陛下禀明原由。”
“备着。你先办文书,副册送我房中。”
苏建看了眼卫青,似有话要说,卫青对去病道:
“你先去忙,我与苏建言语片刻。”
去病起身拱手离去,至阶下见苏建跪在舅父前。
他知此战赵信叛变,苏建虽兵败,但未投降,且力战一日。
想必此刻是想求舅父保命。
他叹了口气,转身而去。
赵隶午时寻至赵丛值事处,见他正核点军器簿册,便敛手立在阶下。
赵丛抬眼见是他,搁下笔起身:
“兄长怎来了?”
两人对坐稍叙,赵隶言及近事,才觉先前心思隘狭。
原还忧心校尉或先顾苏家兄妹,不想他竟先记着自家脱籍事。
他念及苏礼、苏玉仍困于侯府,从怀取一缣囊,是本月所领月奉,尽数给了赵丛:
“你等下送文书给卫家令时,拿此钱可多购麦饼、饴糖,给玉儿和礼弟送去。再跟侯府秦家令说几句好话,让他照看些,莫让彼等过受累。”
赵丛捏了捏布囊,抬头道:
“我劝你莫买。”
赵隶愣了愣:
“为何?”
“侯府庖厨每日有定例吃食,你送去的物事,恐难到他俩手中。那李监奴素好小利,说不定先自己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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