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行至偏殿,侍中上了醴,三人捧觞静候。
片刻后,殿外传来脚步声。
陛下由近侍簇拥着入殿。
他看向去病,语带笑意:
“去病,今十八,朕年十八时,方治《公羊传》;你却可据河西舆图论兵
——此万骑精卒调度之法,凡校尉辈皆不能晓,你却能道其详!。”
去病躬身应道:
“陛下,兵事无他,无非知彼知己。匈奴休屠、浑邪二王看似势盛,实则各守牧地,莫肯先出
——臣所将之士,皆漠南经事者,知奔袭当速、当厉,故敢参与画策。”
陛下俯身点向舆图上的祁连山:
“你言先取休屠王庭,然其庭周有三烽燧,见汉军必举烽燧,何以绕之?”
去病即指向舆图上王庭西侧矮丘:
“臣尝问安稽,彼处丘陵有羊径,仅容单人单骑,却可绕至烽燧之后。可令赵破奴将五十善射者,夜潜往,先缚烽燧戍者
——烽燧不举,王庭必成聋瞽。此事若蒙大将军许,臣可调赵破奴部相协。”
卫青在旁接口,语气沉稳:
“羊道崎岖,夜中难行,若惊动匈奴斥候,当如何?”
剽姚校尉举首回禀:
“臣欲令彼等裹马蹄以毡,人衔枚
——昔漠南奔袭尝用此策,匈奴牧犬皆未觉,况人乎?若蒙大将军许,臣即往与赵破奴商略细务。”
陛下眉峰一扬,转头对卫青笑道:
“仲卿你闻之?他竟能思及衔枚裹蹄之策!此非蛮勇,实晓潜师勿惊之理。令其试调诸部,亦增历练。”
又转回头问去病:
“既取王庭,当如何?休屠王若奔浑邪王所,你追之否?”
去病手指沿弱水划了道弧线:
“不追。臣令赵安稽带两千骑守在弱水渡口,浑邪王敢迎之,以箭射退;休屠王无地可遁,必奔祁连山
——彼处山道窄,骑兵难展,我军主力待于山口,来则尽截。此事尚需大将军调派赵安稽部相合。”
公孙敖在侧补充:
“臣已为奔袭部队备妥马粮盐与干苜蓿,赵隶调度马群时提过此策,臣已验证可行。”
陛下闻言颔首,目光转向公孙敖,复问军需转运:
“公孙敖,你所奏分段转运之策,可详禀之。”
公孙敖躬身回禀,指舆图路线:
“回陛下,臣拟分三段转运:
其一,自朔方至定襄,令张次公督运,五十骑护粮,粮车钤大将军府朱印,至则核数登册;其二,自定襄至居延泽,令张章领八十骑护运,日省粮车;
——其三,自居延泽至祁连山,三十骑护运,与去病部齐进,至即补给。三段相衔,可省二日,且设双册互核,当无差失。”
陛下颔首:
“此法周密,你与张次公明日即拟细册,三日内呈仲卿省之。”
继而目光转向去病:
“去病,今有公孙敖转运之法,你何以知浑邪王不肯迎之?若二人合兵,我军未必能制。”
去病躬身回禀:
“臣闻降胡言,休屠王去年夺浑邪王马群,二部已结隙。浑邪王盼其败,欲据其牧场
——此时彼避之唯恐不及,岂肯出兵迎之。”
陛下忽笑出声,直身道:
“善哉!竟洞悉其夺马旧怨
——此乃真将才也。寻常将领唯观地形、兵力,你却将匈奴私怨亦计入。”
卫青此时拱手起身,语气谦和:
“臣有一忧:赵信叛未及半载,虽仅教单于‘北徙以诱我军’,然难保其不劝匈奴自河西调兵赴漠北为援。若我军取河西,仅破其王庭而不扼要害,他日若北向击胡,匈奴仍可自河西残部抽兵袭我粮道。”
他指舆图上河西、漠北交界之 “居延泽”:
“臣斗胆进言:取河西后,可令张骞遣使联络西域楼兰、乌孙,以断匈奴西援;复使公孙敖留三百骑于居延泽筑坞堡,扼河西赴漠北唯一水草之道
—— 如此,则既断匈奴右臂,又绝赵信可能之援谋,后续北向方无后忧。”
陛下颔首,目光扫过舆图上的河西走廊,语气愈发坚定:
“此补甚善!去病但谋河西之胜,你却虑胜后防赵信之袭
—— 扼居延、联西域,正可固河西之战利,使赵信无隙可乘。即依你计,取河西后,令张骞、公孙敖即行后策!”
他顿了顿,看向去病,语气沉:
“朕初意,令你先从仲卿于漠南历练,待明年兵备整讫,再令试领一路偏师。今观之,你之奔袭之策,可先于河西小试——”
去病微怔,抬眼看向陛下:
“陛下?”
陛下指向舆图,斩钉截铁:
“你言奔袭路线、截杀时机、断烽燧、防合兵,条条皆中彼等要害。今往河西击匈奴,先锋之责,朕交于你
——率本部精骑为前部,调兵用将可先禀卫青,急事许你临时处置。持剽姚校尉印,节制所部八百骑,不必事事奏报。”
公孙敖躬身附议:
“陛下圣明。去病战法虽锐,却步步有章法,确实能担此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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