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去病每日必查苏礼、苏玉差事,验其是否勤勉。
营中皆知二人是校尉旧识,然见校尉对犯错的苏玉照样厉声训斥,便无人敢置喙。
卫去病心明
——若对二人宽纵,底下诸将怎会服气?
半分偏私都不能露,否则既坏自身威严,更是将他们往难处推。
只是苏玉有时实在迟钝,难免让他蹙眉。
前几日大雨。
苏玉来中军帐添灯油。
彼时帐内正议事,她便立在帐外,任凭雨水打湿肩头,半句不敢多言
——待众人散去,她才趋入,清油早被雨水浸发,哪里还点得燃?
她冒雨要回去取。
卫去病当下眉头紧蹙,沉了脸:
“做事不知变通?下次遇议事,直接告知卫士,他自会告知,你该等还是该回。油没添成倒浪费,蠢钝!”
苏玉被训得身子发颤,头埋低:
“奴…奴知错了。”
出了帐,雨还在下。
她走两步便忍不住小声骂:
“我还是奴…遵守规矩挨骂,不遵守又怕挨罚,到底要怎样?”
后几日。
卫去病又撞见苏玉送药
——见她对年轻者唤,对年长者便叫,当即沉脸斥道:
“军中称谓自有规制,军卒便唤军卒,什长、司马、校尉各依其职称呼,哪来这等俚俗叫法?蠢钝!”
苏玉吓得赶紧垂首认错,心实惴惴。
又去找苏礼请教,纠正喊法,又对那竹简犯愁
——现代书本一页能写满,然,简牍每简不过二十字,记药材名录得捆十几简,稍不留意就散了顺序,整起来头发沉。
现代纸页写错字能涂改,竹简却得用刀刮,还总被林生骂:
“不谙书字偏暴殄简牍!”
苏玉听旁人说,若能做医工,就得学着抓药,然需认秤。
——她盯着刻度暗念24铢才合 1两,半铢之差,秤杆便偏了半分。
担忧幸好还没学抓药,生怕错了害人性命。
这日打扫中军帐。
将领们往常这时都在出操,偏巧卫校尉在帐内。
苏玉想速清完去编军履,顺手理案几上的物件,手刚碰到案角的铜虎符。
卫校尉突然冷声呵斥:
“符节也是你能碰的?被人瞧见,剁手!”
吓得她连忙把手背身后,小声辩道:
“奴之前也是如此清理的…”
“下次不准碰!再让本校尉看见,拖去喂踏雪!”
苏玉忙点头:
“奴错了,下次不敢了。”
苏玉退帐后,午间拉苏礼到角落说卫校尉愈发严厉,自己被斥就慌,不知如何是好,只觉校尉如今性情怪异。
苏礼不知如何宽慰,只得转移话题,指她颈间哨子说要教用法。
苏玉疑惑:
“不就吹响出声?还有别的用?”
苏礼忙伸手将哨子按回她领口,声气压低:
“这是雌鹿哨,原是匈奴虏中物,被人看见说你,可不是小事。”
苏玉手一抖,赶紧把哨子往衣里塞
“战马性畏鹿脂气。”
苏礼瞥了眼四周,续道:
“记住,往后遇危险,吹两长一短,是说前路有陷阱;吹三短声,是求旁人相助。”
苏玉抬眼望他:
“兄,你怎知这些?若是‘通虏’之物,校尉为何当初送我?”
“在营里待了两月,见几个匈奴降将带过此物,多问便晓得了。校尉昔年所送,想必是先你若有难处,可换粮。然你还是藏好为妙,日后若有用处,比卖了更有用。”
苏礼扒了口饭,又瞧向她脖子
“把挂哨子的绦绳换条长些的,莫露出来。平日无人时吹。往后若有机会去马厩,给战马喂甜秣时吹几声
——日子久了,马听惯这哨声,便不会惊了。”
苏玉似懂非懂点头,苏礼催她快吃,吃完还要干活,她遂加急食
——一堆役事待办。
卫去病传苏礼入帐。
调他不必去马厩,改专司传口令、随李功曹抄军书,随后带他巡营。
至马厩。
赵隶迎上来夸踏雪等马养得好,卫去病问马况,赵隶答得详尽。
苏礼忽说人情比喂马难,徐自为意味深长看他。
赵隶挠头,卫去病则以审视目光看向苏礼。
“巡了一路,偏冒出此言,你欲何言?”
苏礼语气沉稳:
“奴随校尉巡营,见校尉在否,营中行止皆循矩,无毫发紊乱。犹赵厩长守马厩,其在时,群马皆安,无惊群之扰;其不在,群马亦有轨度,食饮有常,当遛则行。”
徐自为闻言莞尔,对卫去病道:
“校尉倒会识人,此少年虽少,然心甚明达。”
卫去病嘴角微扬,目光在苏礼身上停留片刻,道:
“明之何益?能理之方为能也。”
说罢抬脚往外走,头也不回地补道:
“接着巡。”
三人刚行至医帐外,帐内忽起喧哗,声音又急又冲:
“伤兵等着汤药救命,止咳祛寒的方子都不会?问你三句,竟无一句能答!恃势占小帐,当自身是贵人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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